3岁那年,欧阳家豪被“人贩子”带走了。当他遇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时,他已经 22 岁了。
“贾浩看起来比我高一点,眼神像。”10月25日,欧阳家豪的父亲欧阳国奇告诉澎湃新闻,他于9月20日从湖南赶到广州增城,是为了认望失散19年的儿子。这一天,他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另一个被拐的孩子钟斌团聚。
欧阳佳豪是“梅姨”案中最后一个找到的孩子。到目前为止,该案中被拐卖的 9 名儿童已被全部找回。
这起举国关注的拐卖儿童案,由广州增城警方侦查处理。这次通过人脸识别技术发现欧阳家豪和钟斌线索的人,是南昌铁路公安局芦山站派出所的警官王挺。
“这两个孩子的家庭位置相距只有 2 公里左右。”王挺告诉澎湃新闻,钟斌被绑架卖给了广东河源市紫金县,欧阳家豪的买家位于与紫金县接壤的梅州市五华县。
张卫平是绑架和贩卖欧阳家豪、钟斌和沈聪等 9 名儿童的主犯,于 2023 年 4 月被处决。根据张卫平生前的供述,他接连绑架了9个男孩,这些男孩都是通过“梅姨”联系买家的。该案被称为“梅姨案”。
2017 年,广州增城警方发布了一张“梅姨”的仿真画像,向社会索取线索。不过,“梅姨”至今仍未被绳之以法,她的身份仍是个谜。
“梅阿姨案”被拐儿童家长展示子女照片除注释外,本文图片均为风起云涌的新闻记者朱元祥的数据图
“90后”铁警前来救援,将疑似物品锁定一周
10月26日晚,接受澎湃新闻电话采访的欧阳国奇表示,他和妻子在9月中旬接到广州增城警方的通知,赶到增城迎接认出儿子欧阳佳豪,并一起吃晚饭。之后,他和妻子回到了湖南的老家,儿子继续在广州工作。
“他仍然没有叫我们'爸爸妈妈'。”欧阳国琪说,他理解孩子复杂的感受,“这件事得要有一个适应过程,没有急迫感。
欧阳国琪是湖南省宁远县人。2005年,他带着家人到广州增城打工,在仙村镇上井村租了一间房子。平日里,他去工地上班,妻子欧阳春雨在出租屋里照顾孩子,3 岁的孩子欧阳佳豪。
小时候的欧阳家豪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孩子失踪前一个月,一名自称是“四川人”的 30 多岁男子一直住在欧阳春雨家隔壁的出租屋里。
那年5月26日,欧阳春雨正在屋里做家务,儿子在门口玩耍。大约一个小时后,她上门打电话给孩子,发现孩子不见了。她跑出去打听,才发现儿子被邻居“四川”带走了。
那个“四川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卫平,一个屡次绑架、拐卖儿童的贵州人。“那时候,他经常来我家给我儿子买食物。”“欧阳春雨事后回忆道。
被绳之以法后,张卫平供述了自己带着欧阳家豪出村,乘小巴到增城,在“增城第十护航队旁的斜坡”会见了“梅阿姨”,然后乘车去了河源市紫金县,在当地的一家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梅姨妈”带他去了“附近的一条河”,遇到了一对 30 多岁的夫妇。
“他们问我这个孩子是怎么变成的,我骗他们说我和我的女朋友有关系。”张卫平坦言,当时他以1.3万元的价格把欧阳家豪卖给了这对夫妇,还给了“梅姨”1000元的介绍费。
儿子失踪后,欧阳国奇夫妇向公安机关报案。2016年,警方逮捕了张卫平。截至 2024 年 5 月,“梅姨”案中被拐卖的 9 名儿童中,有 7 人已被找回,只有欧阳家豪和钟斌 2 人下落音讯。
2017 年 11 月,欧阳国奇、沈军良等人在广州的一家酒店讨论寻找孩子
钟斌的父亲钟定友是江西省南康市人。2004 年 12 月,当钟定友一家在广东惠东县工作时,当时 1 岁的钟斌被一个叫张卫平的男人带走了。根据他被绳之以法后的供述,他带走钟斌后,乘车到河源紫金县见“梅姨”,将孩子卖给了一对夫妇,获得了12000元。他给了“梅姨”1000块钱。
儿子失踪20年一直没有找到,但钟定佑并没有放弃。2024 年 9 月,他联系了南昌铁路公安局芦山站派出所的警官王挺,向他寻求帮助。
作为一名“90后”的铁路警察,王婷近年来在大数据人脸识别技术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帮助许多丧亲家属找到了亲人。10月25日,王挺向澎湃新闻介绍了找到钟斌和欧阳家豪的过程。
“钟斌的爸爸大概在 9 月 3 日联系了我,给我发了一张孩子的照片,9 号就有了突破。”王挺介绍,在与广州增城警方对接的过程中,得知同案另一名被拐带儿童欧阳家豪尚未找到。在得到相关信息后,通过人脸识别、大数据分析等技术,他在9月9日上午找到了钟斌高度可疑的物体,并在当天中午找到了欧阳家豪的可疑物体。
“这两个孩子的家庭位置相距只有 2 公里左右。”据王婷介绍,钟斌被绑架贩卖到河源市紫金县,欧阳家豪的买家位于梅州市五华县,与紫金县接壤。
王挺将钟斌和欧阳家豪的疑似对象信息转交给广州增城办案部门后,警方提取了疑似对象的DNA。经过 DNA 比对,两名疑似对象被确定为钟斌和欧阳家豪本人。
“非常感谢王警官,感谢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钟定友告诉澎湃新闻,9月22日下午,他在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分局见到了失散20年的儿子钟斌。当天,欧阳国奇夫妇也在增城认出了他们的儿子欧阳家豪。
南昌铁路公安局民警 王婷 受访者提供 照片
“人贩”张卫平已被处决,涉案的“梅姨”在哪里?
欧阳家豪和钟斌认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梅阿姨案”取得了重大成果——9 名被拐卖的儿童全部被找回。
此案引起大众关注,起初因为一位家长,被拐孩子沈聪的父亲沈俊良正在寻找亲属。
沈俊良,河南省淮扬县人,2005年在广州增城一家公司工作,与妻子同住石坛镇沙庄。当年1月4日上午,沈俊良在公司工作,两名男子闯入他的出租屋,捆绑了沈俊良的妻子,强行带走了1岁的沈聪。
报案后,沈俊良辞掉了工作,全力以赴地寻找儿子。十几年来,他走遍了广州、东莞、珠海等地,张贴了数万份失踪人员通报,但一直没有找到沈聪。
2017 年 7 月,沈俊良找到了山东省公安厅的仿真人像专家林宇辉。帮助美国警方画了张莹莹失踪案嫌疑人的肖像的林宇辉,帮助沈俊良画了一幅13岁时的沈聪的模拟肖像。看到希望,沈俊良前往广东张贴儿子的画像和失踪人口通知,并悬赏10万元征集线索。
2017 年,沈俊良悬赏 10 万元寻找儿子
同年 8 月,澎湃新闻开始持续报道此事,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据警方调查,沈聪被拐卖当天,有4人参与犯罪——2人进屋抢走沈聪,2人在楼下回应“发泄情绪”。其中,周荣平夫妇是沈俊良租住的房子的邻居。沈聪被抢走后,又被交给了“人贩子”张卫平,张卫平又卖给了紫金县。
参与沈聪案的张卫平和周荣平是同乡,都来自贵州省绥阳县黄羊镇清溪村。
沈聪绑架案的侦查并不顺利,直到 2016 年 3 月,事件发生 11 年后,张卫平、周荣平五名嫌疑人才被捕。
根据法院的调查,2003 年 9 月至 2005 年 12 月期间,张卫平绑架、贩卖了包括沈聪在内的 9 名男孩。这些孩子中最小的 1 岁,最大的 3 岁。张卫平作案的地点位于广州市黄埔区增城区、惠州市博罗县,被拐卖的儿童被卖到河源市紫金县一带。
2021年12月,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以拐卖儿童罪判处张卫平、周荣平死刑。在涉案的其他三名被告中,两名被判处无期徒刑,一名被判处 10 年。
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部分)。
2023 年 4 月 27 日,张卫平和周荣平被处决。
除了打击罪犯,搜寻被拐卖儿童也是打击拐卖和搜寻家庭工作的重点。
“梅阿姨案”由增城区公安局刑警大队侦办
2019 年 11 月,警方找到了案中两名被拐卖的儿童陈芊金和杨佳欣,申聪在三个月后被找回;2020 年 7 月和 2021 年 9 月,分别发现了朱庆龙、邓云峰和李成清;2024 年 5 月,警方找回了刘鹏;2024 年 9 月,钟斌和欧阳家豪认清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张卫平回案后,确定了欧阳家豪被绑架的地点
如今,“梅姨案”中被拐卖的九名儿童已经全部被找到,案中罪魁祸首张卫平已被处决,但神秘的“梅姨”仍未被绳之以法。
根据张卫平的供述,他于2003年因拐卖儿童罪出狱后,在广州增城石潭镇租了一间房子,并被介绍给“梅阿姨”——一个据说是红娘的“媒人”。在警方审讯笔录中以及在法庭上接受法官询问时,张卫平供述了他通过“梅姨”绑架、卖掉九个孩子,以寻找买家并完成交易。
“梅姨”是谁,她来自哪里?张卫平曾向警方提供一些线索:2003 年的“梅姨”已经快 50 岁了,身高约 1.5 米,留着短发,能说白话;可能曾居住在增城和武村、济公山村附近;与韶关市新丰县人员频繁接触;我在河源市紫金县黄沙村有个男朋友......
根据这些信息,警方已经展开调查,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2017年6月,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发布了一幅“梅阿姨”的仿真画像,向社会征集线索。报道称:这位绰号“梅阿姨”的女子曾卷入多起绑架贩卖案件,真名不详,年龄约 65 岁,能说粤语和客家话,长期活跃在增城和韶关新风地区。
“梅阿姨”仿真人像,左图为广州增城警方发布,右图为林宇辉绘制
2019 年 3 月,山东模拟画像专家林宇辉受邀前往广东,在紫金县与“梅姨的前男友”彭某会面后,他绘制了一幅“梅姨”的模拟画像,还通过计算机生成了一张更“逼真”的彩色画像。
2019年3月,林宇辉在紫金县与“梅姨的前男友”彭会面,并根据其描述绘制了“梅姨”的仿真肖像,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相比于增城警方此前公布的画像,林宇辉饰演的“梅姨”脸胖了很多。不过,警方并未正式公布这幅画像。
2020 年 3 月,时任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副局长李光日对媒体表示,国内多地民众举报的“梅姨”线索经核实后被排除在外,“目前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梅姨的存在”。
神秘莫测的“梅阿姨”已经成为一个谜。
在附带民事诉讼案中代理沈俊良的律师刘畅曾告诉澎湃新闻,在查阅了案卷并参与庭审后,他觉得张卫平、彭某等人对“梅姨”的描述,可以与这一系列拐卖儿童案件中的许多事实相互印证, “我个人相信'梅阿姨'是真实的。”
2024 年 10 月 25 日,澎湃新闻记者为了解“梅阿姨案”,联系了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分局,但未收到回复。
“梅姨案”的深入侦查多年未有实质性进展,让沈俊良等被拐儿童家属难以释怀,他们正“盯着”此事。
沈俊良告诉澎湃新闻,10月25日,他围绕“梅姨”一事,与增城警方案件负责人通了一个多小时。负责人表示,他也相信“梅阿姨”存在,而破案最大的难点是事发已经过去了太久,但警方会重新组织研究和判断,继续调查,找到“梅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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