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杨治水为自己筹划了一本书,书名是《临安读书人的一天:南宋日常生活二十三件事》。 “所讲二十三物,各有其用。物,物中有物,物中有物,物来自文献、实物、图像的互证。也就是说,言语必须有证据。” ,物必有据,线索无数,还原生活场景,一日其面目清晰,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耳目一新。”光是这个概念就足够吸引人了,书名也被中华书局接受,但尚未出版。杨治水自谦道,“我一直以为准备不够”,“最后大概是放弃了”。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和修改,这本自选卷《名物学十二问》终于在近期面世了,令人十分期待。
中华书局杨志水《名物学十二问》
从标题来看,书中收录的十二篇文章涵盖了唐宋时期人们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唐宋床铺》、《印记与修和》、《唐宋花瓶》等。 《宋代》写家居,《琥珀之唾液》《正品龙涎》《琉璃瓶玫瑰花水》写香,《两宋茶事》写茶,《刑劝》写酒、《细读《晚春归来》写旅行,《从童诗到百子图》写儿童,《宜春生金钗横戴》写女人和时令物品, 《一物一诗一画——浙江故事详读》写文人服饰……文物、文献还原的大量图像、实物材料以及衣食住行的诸多细节逐渐构建起生活场景在逐渐接近现实的唐宋时期。
追寻诗中“物”的本源
当我第一次读到这些文章时,杨治水细致敏锐的观察力和强大的数据整合能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例如,在《从童诗到百子图》中,谈到了苏汉臣著名的《秋庭婴戏图》:“一对身穿罗衫的兄妹,正聚精会神的游戏。推着的枣磨占据了画面的中心,而坐在另一端的码头上摆放的小物也被艺术家精心布置,一对油漆罐被认为是棋盒,还提到了一座精致的小宝塔。宋代故事书《山亭》中是这样记载的:“何兄带着两个土袋,两三百钱来到交济村。他向交集询问了一些山上的亭台楼阁,挑出了一些东西。他称他们为:尚廷格。安儿、宝塔、石桥、屏风、人物。 “山婷儿”是这类玩具的总称,这里的应该叫“宝塔”。故宫博物院有宋代藏品。镇江古城宋元泥塑作坊遗址出土的“陶塔”就是山亭儿的实物。 《宝山阁》是《警语》中的一部家喻户晓的小说,但一般人很难想象他们之间竟然能有这样的联系。图像、文档和物体完美地相互支持。例如《琉璃花瓶玫瑰花水》:“河南巩义北宋皇陵前,常有使节雕像,使节们手中通常握有各种贡品。一尊使节雕像”宋仁宗永昭陵前举着一只高颈圆腹瓶,其样式与定州、武威出土的玻璃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是盛装玫瑰水的玻璃瓶的话,应该没有太多疑问。
”尽管杨治水得出的结论是经过仔细考虑的,而且有真物、有图像,但人们还是忍不住相信。在《细读《春游归来》和《深夜》中,杨治水说:“图中的椅子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靠背上端附有一个荷叶架,这就是所谓的“太师模型”(张端仪《归二集》卷二)。 ”,又引述王明清《会篇录》“绍兴初,梁仲谟如甲音临安五鼓,去候院,诸官皆在。倚在床上睡着的人在一旁看着笑他:“最近见了一个高人,很好,这倒是很方便。”仲默道:“用木头做荷叶,靠背后面插一个把手,可以仰着头睡觉。”仲默说:“我们应该尽力公开。”“而明天你进朝的时候,所有的客人换旧了,身上的东西也齐备了,众人都佩服感谢。如今,所有官员都使用它,从这里开始。”这解释了这个东西的创造的起源。能够从浩瀚的数据中检索出微小的事物和细节,并将它们准确地联系起来,需要敏锐的眼睛。微小的事物小如芥子的花盆,也可以写出飘逸的情怀:“花盆古雅的名字叫石斛。黄公渡《石斛石菖蒲》:“勺中之水,水淡而清,茎翠绿,树冠雄伟。”船过浮玉山,欲见江湖千里之外的爱情。所吟的“方壶”也是花盆的属。所谓“石斛”,本是量器,即十斗称为石斛。因此,花盆的形状像一个水桶,被命名为方形石斛兰。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宋代三彩雕花枕。枕面中央画一丛青竹。青竹两侧各有一个花盆,有花头,底部有足。每盆里都有一朵大牡丹花。山东博物馆藏一件德州窑绿釉方盆,与这对花盆的款式一模一样。如果给这种方盆起一个优雅的名字的话,“方湖”再合适不过了。 “物中有画,画中有物,物相证,每一个细节。这一切,文物、绘画、经史、小说、笔记、诗词……万物汇聚在一起,文物因文物而焕发出勃勃生机,文献因文物而立体化,旧时生活的各种真实细节,如长河中的波浪,涌来。眼睛。
安徽潜山玉井宋代墓出土的“心”字金钗图片选自《名器研究十二问》
杨治水自称“这本诗集里的一堆文字,大部分是本世纪头十年写的,那是我一生中最具创造力的时期”。然而,这些文章写完发表后,并没有被束之高阁。她一直在修改它们。多年来,她一直在各地看展览。每当有新的素材和经验出现时,她都会立即添加和更新。书中的研究方法和研究结论至今仍有现实意义。例如,《唐宋床桌》中说:“唐代是低型家具与高型家具并存的时代,也是跪着、盘腿坐的时代。 ,双腿下垂而坐是平行的。” “这个时代的家具中,最特殊的第一类就是所谓的‘床’,换句话说,床的概念已经变得极其宽泛,凡是上面有面板、下面有脚撑的东西都可以。无论是用来放东西的,还是用来坐人的,或者是用来睡觉的,“床”的形状与床的形状没有太大区别。这篇文章最初发表于2005年,虽然结论各异。现在已经成为学术界的共识,但如果你仔细阅读这篇文章和相关论文,至少不会产生误解李白的《床前月光》诗作“胡床”或“井床”,又如《宫妆尚娉婷:毛女故事图鉴》,讲的是辽代绘画发现。山西应县佛宫寺释迦牟尼塔中,一般称为“芝芝采药图”或“神农采药图”,但所谓的“神农”和所谓的“仙人”其实都是“毛茸茸的女孩”。这一结论尚未得到广泛关注。 《两宋茶事》中“关于茶角:宋代的两三件邮政事件”一节所揭示的“茶角”与包裹、邮政的关系,或许可以为争议性的事件提供解释。 《水浒传》中的“酒两角”提供了一些新的启示。
确定“物”所反映的文学心和文学事件
当然,杨治水的学术目标并不仅限于研究这一件事的琐碎事情。她曾说:“我的理想是用命名法构建一个新的叙事体系,其中包括文学、历史、文物、考古等学科的融合。一方面是理解诗歌中的‘事’。”在社会生活史的背景下。”一方面是找出“物”所反映的文学思想和文学事件。 “目的是考察每一件器物的起源和起源,从日常器物的演变中发现其中隐藏的历史脉络。” ,以小见大。”
杨志水在《宋代瓶》的结尾总结道:“总之,瓶插花并不是中国固有的习俗,瓶花最早作为装饰图案出现在艺术品中,它与佛教密切相关,并流传于宋代。”中国,从魏晋到南北朝,从西域到中原,再到南方,瓶花虽然早已成为艺术形象中常见的题材。 “花瓶”一词的出现,尤其是人们普遍认可的固定体式,估计是在北宋中后期。可以说是实物,包括各种类型;一是来自文学,包括诗词歌赋。”杨治水认为,在以实物为语汇的叙事体系中,瓶花是从魏晋南朝延伸出来的。北朝至隋唐,宋朝至元明清。一段持续繁荣的历史。在以文学为语汇的叙事体系中,花瓶从晚唐五朝开始进入鉴赏鉴赏领域。直到宋代,它们才成为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缺少的装饰品,并由此发展成为高雅精美的器物。生活的艺术。至于两种叙事体系的融合,则在宋代完成,此后开始沿着共同的趋向丰满化的趋势发展。一个结语可以算是一部瓶插花的简史。
常州武进村钱乡南宋五号墓出土的香佩图选自《名器研究十二问》
杨治水在《唐宋床桌》开篇写道:“从席子坐到高座垂脚坐的转变,是中国人发展史上的一个重大变化。虽然只是家具高度的增加,但却引起了社会生活的巨大变化,比如观念、生活习俗甚至礼仪,甚至可以说一举一动。因此,这种变化并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经历了一个持久的转变。“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东传,给西载稳定成熟的家具形式带来了一些改变的因素。时代。此前已经出现的西域胡床成为家具变革中尤为重要的一部分。 “成长点。”几句讨论,都有着广阔的历史视野。 《引言》还特别提到,这篇文章的写作是在孙济先生的教诲下“贴近历史发展主线的一次尝试”。
《正宗龙涎香与龙涎香》讲完了“中兴复古”香的实物与文献之间的相互印证,接着又讲到:“‘中兴复古’和‘中兴修复’本来就是‘中兴复古’香的说法。”南渡后君臣之间的情结,可见于诗章之中;帝王之间,有时可能会纠结于心,但实际上却是历史理论所言:“高宗之朝,有复辟”。大臣们却没有复辟的国王;孝宗朝,有复王,而无复臣”(《钱塘遗产》卷二),直到宋朝灭亡,才出现这样的历史机遇。三代香品均饰有“中兴绣”,是否也有“配仙”制作,不得而知。 “佩威”的意思是谨慎,但无论怎样,它始终是香港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受一些历史事件影响的证据。 “可见,认识物体和欣赏历史是融为一体的。
从以上的努力来看,杨治水为自己设定的学术目标已经达到了。值得一提的是本书的“绪论”。这是杨治水的学术总结。他沿着沉从文、孙吉等人开创的研究路径,界定和阐明了“名事”的概念及其演变。他通过近30年的潜心写作,摸索出详细的研究方法,探索未来的方向和目标。虽然每篇论文的写作都需要灵感,但整个学科的建立却不能是零散的、偶然的。这需要系统的规划,更需要艰苦的努力。这些努力终于让“法则科学”在今天占有一席之地。 。
《秋园婴戏》(局部)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选自《名器研究十二问》
记忆中消失的碎片复活
杨治水多年来一直坚持写日记。日记中记录了每篇论文的写作由来,“引言”中也有不少引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一睹为快。比如记录一下《惩罚与劝说》这篇文章的写作过程:我是2007年9月23日开始写作,五天后开始初具规模。我向孙老师请教。几天后,“我的思路突然开阔了,有了重大发现”、“开关一下子打开了”、“又一个心结被‘纲潮角’解开了,问题更加清晰了,我激动得不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稿子定稿后,我请孙先生审阅。孙先生回信说:“从本质上讲,所谓‘名’是指文献记载,主要用来说明其社会功能;‘物’是指具体的器物,主要是用来说明其形状。”但无论是社会功能还是形式使用,它们都是随着历史的脚步而不断变化的,它们同时被作者所掌控,并且。不仅可以看到风俗习惯的发展,也可以看到器物的演变,不仅有死去的东西,还有一些碎片。早已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这才是真正的神话。”这些珍贵的记录不仅可以让人思考过去。水子思考着这个情况,想象着孙济先生教诲的恩典,并从这个停滞的启蒙过程中获得了无数的教训。
我曾师从杨志水先生。记得有一次读《诗经·天宝》,首先注意到的是“九如”的辞藻和气势,以及祈福祝福的厚重意义。但她却说:“这首诗有永恒的美,真正让人喜欢的,是‘人的品质,日日的饮食’。我曾请李陵、付申为我写下‘日日’这几个字。”手写的“饮食”,并请人制作“日常饮食”印章,往往印在手写的菜单上。古人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上者谓之器”。又曰:“道惟以繁衍,器以遏制”。 “利”与“道”的统一始终处于较高的层次。哲学追求。作者对“名事”的孜孜研究,也具有出世间的深刻意义,但已不足以为外人所理解。
《光明日报》(2024年10月26日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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