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很大差异。就人均GDP而言,最富裕国家是最贫穷国家的数百倍;前10名最富有的国家是前10名最贫穷国家的数十倍。在富裕国家,人们可以享受良好的教育、医疗和各种公共服务,而在贫穷国家,人们几乎什么也得不到。那么,为什么有的国家富裕,有的国家贫穷呢?为什么有些国家能够实现经济长期持续增长?为什么有些国家陷入所谓“中等收入陷阱”而无法逃脱?为什么有些国家的收入差距很小,而另一些国家的收入差距却很大?
许多学者对这些问题进行了研究,提出了许多不同的假说,如因素假说、地理假说、文化假说、无知假说、制度假说等。 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三位获得者达龙·阿西莫格鲁、西蒙·约翰逊和詹姆斯·A·罗宾逊从制度角度回答解决了这个问题。
虽然诺奖委员会给予每位获奖者1/3的奖金,但三位获奖者的贡献并不完全相同。其中,阿塞莫格鲁是三人中的核心人物。这可以从他们发表的成果以及诺贝尔奖委员会详细介绍他们的贡献所引用的文献中看出。首先,他们联合发表的论文中,有3篇是联合发表的,有的是Acemoglu和Johnson联合发表的,有的是Acemoglu和Robinson联合发表的,但没有一篇是Johnson和Robinson联合发表的;其次,诺贝尔委员会列出的参考文献中,只有阿西莫格鲁作为独立作者或与他们两人合作或与他人合作的论文。没有约翰逊或罗宾逊作为独立作者或与他人合作的论文。
不过,三人的合作却是卓有成效的,因为他们关于制度与长期经济增长关系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基本上都是由他们三人完成的。而且,三人各有特点:阿塞莫格鲁基本上是典型的学院派经济学家,参加工作以来从未离开过大学;约翰逊除了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外,横跨学术界、政界和商界。 ,还曾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和房利美董事会主席;罗宾逊则从大量的历史资料和实地考察中为研究提供了灵感和直觉。
关于制度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的理论研究并不是从他们三人开始的。 199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道格拉斯·诺斯的主要成就也是对制度在经济增长或经济发展中发挥的重要作用的研究。然而,阿塞莫格鲁等人并没有局限于诺斯的理论观点。相反,他们通过对殖民制度的实证研究来检验制度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的观点,即证明制度是经济增长的原因。因果关系。
他们比较了欧洲殖民在世界不同地区造成的后果的差异。有的殖民地成为发达国家,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有的则陷入贫困,如非洲、南美洲、拉丁美洲的大部分国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呢?他们的论点表明,这是因为殖民者在这些不同的地区采用了不同的制度。在非洲、南美洲等大多数国家,殖民者采取的是以掠夺为特征的榨取制度,而美国则采取的是以生产为特征的包容性制度。历史上不同的制度产生了不同的结果。
那么为什么殖民者在不同地区采用不同的制度呢?殖民者是理性的。他们在掠夺更有利的时候进行掠夺;当没有办法掠夺时,他们就必须发展生产。当最早的西班牙殖民者到达美洲时,他们恰好身处相对富裕的地区,那里出产白银和其他贵金属。殖民者在当地掠夺白银。然而,当英国殖民者后来到达美洲时,他们到达了北美。虽然他们也想掠夺白银等贵金属,但是他们地广人稀,没有白银可以掠夺。殖民者不仅没能掠夺到财富,反而差点被饿死。但他们也发现了“新大陆”,一片广阔的土地。不过,既然土地无法被夺走,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农民和工匠从乡村移民到新大陆从事生产活动。
结果,当时人口稠密、相对富裕的南美洲和拉丁美洲地区,由于殖民者的掠夺和不断的掠夺,变成了今天的贫穷落后地区;而当时人口稀少、相对落后的地区,殖民者却不得不采取一种富有生产力和包容性的制度,并将其发展成为发达地区。这是典型的“财富逆转”。影响殖民者选择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殖民地的死亡率。如果殖民者到达殖民地后就难以生存,他们会在掠夺完殖民地后迅速离开。欧洲殖民者在非洲基本上就是这样做的。阿塞莫格鲁等人利用微观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框架建立了理论模型,解释了不同国家或地区殖民者所采用的不同制度或做法的经济根源。
他们从政治和经济两个维度将制度进一步划分为包容性制度和榨取性制度。一个基本的分析框架是,政治制度决定经济制度,经济制度决定经济表现。
在榨取式政治体制下,政治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绝大多数平民没有选举权。由此产生的经济体系通常是榨取性的,为少数精英服务。制度成为少数人攫取多数人的工具。例如,通过限制市场进入或退出形成垄断,垄断成为少数人攫取最大利益的工具。消费者剩余或生产者剩余是指。生产者通常只能获得所生产产品的一小部分,生产动机更多地依赖于强制而不是获取自身利益的激励。
在包容性的政治体系中,公众有投票权和选择领导人的权利。当选的领导人或当权者是公众的代理人。当权者的权力来自于民众,民众也有能力罢免当权者。这对民选领导人或当权者形成有效的监督或约束。包容性政治制度下产生的经济制度通常也是包容性的,比如充分竞争的市场。消费者和生产者都可以自由进入或退出,不能通过垄断等手段获取超额利润。获得超额利润的唯一途径就是创新。
榨取性的政治体系很难产生包容性的经济体系。在榨取式政治体制下,即使选择包容性经济体制,也难以维持。同样,在包容性的政治制度下,也不会有榨取性的经济制度。他们对包容性制度和抽取性制度的分析,进一步打开了制度的“黑匣子”,回答了什么样的制度有利于经济增长,特别是长期经济增长的问题。他们还对制度进行了解构,认为不同类型的经济制度对经济活动有不同的影响。产权保护制度有利于创新和经济增长,而契约执行制度有利于金融发展,因为金融活动是契约密集型的。类型的活动。
为了深入讨论世界不同国家为何选择不同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他们还分析了国家和社会的优缺点。他们认为,包容性的政治制度不仅仅是权力的分散,还需要权力的集中,即国家强大、政治力量强大。
然而,正如诺斯指出的,强大的国家具有“双重性”,既可以保护财产权,也可以侵犯财产权。强国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需要秩序,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产权的界定和保护,这是弱国无法实现的。然而,为了限制强国对产权的侵犯,需要一个强大的社会来对抗或应对。如果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和一个弱小的社会,国家可能会侵犯财产权而不是保护财产权;如果是弱国家、强社会,就可能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乱,接近无政府状态。虽然国家不会侵犯产权,但情况不同。公共或者社会团体相互侵犯对方财产权的;最糟糕的是国家软弱、社会结构薄弱,可能根本无法实现发展。
阿塞莫格鲁等人认为,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或地区形成了如此强大的国家和强大的社会结构,而正是这些国家实现了长期的经济增长,成为发达国家或地区。这就是他们使用的“狭窄走廊”的比喻。
阿塞莫格鲁等人的理论观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就,也为中国未来的改革开放提供一些启示。
首先,中国改革开放后,制度越来越包容,促进了经济快速发展。从所有制结构看,在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前提下,各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成为私营经济快速发展的制度基础。
二是建立健全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通过“负”为各类投资公平进入市场创造条件。清单”管理。
第三,收入分配制度,无论农村还是城市,都强调按劳分配和按要素分配相结合。本质上,分配是基于劳动和其他因素对财富创造的贡献,这意味着越多的工作就会得到越多的财富。您投资越多,获得的就越多。
未来,中国仍需要全面深化改革,不断提高制度包容性,为进一步促进经济增长、实现经济长期增长奠定基础、创造条件。
首先,要切实落实“两个毫不动摇”原则,为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创造公平竞争的环境和条件。科学定位国有经济的功能和布局。在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发挥国有经济主导作用的前提下,国有经济“有所作为、有所作为”;要避免与民营经济过度竞争,避免与民营经济过度竞争。通过垄断等手段限制私营经济进入或竞争。
其次,保护各市场主体合法财产权和合法要素收益分配权,形成有效激励,为投资、消费等奠定基础。
三是形成鼓励创新的制度环境。只有不断创新的社会才能实现快速发展;建立公平竞争环境,把创新作为获取超额利润的唯一途径,充分发挥公众的聪明才智,建设创新型社会。
(作者李增刚,山东大学经济研究所教授,《制度经济学研究》编辑部主任,主要从事制度经济学、新政治经济学等研究,译有阿西莫格鲁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国家为何失败》(与罗宾逊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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