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艰难偿还父母债务,亲情关系成财务剥削脐带

admin 2024-10-20 阅读:6

一些年轻人正在努力偿还父母欠下的债务。在父子还债的理念下,一些父母因经商、理财失败,甚至炒股、赌博而欠下的债务,随着孩子的成长,偿还债务的能力逐渐下降,转嫁到刚刚步入社会的子女身上。年纪大了。家庭纽带已成为家庭成员之间经济剥削的脐带。

父母留下的债务,成为年轻人难以逃脱的人生漩涡。

为父亲还清债务

吃完饭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春节期间,柳琴和父亲吃得很尽兴。酒席上,酒鬼当众向刘琴要了欠钱:“你爸欠我五千块钱,两年了还没还。”

宴会上人很多,醉汉趁着醉意对父亲指指点点,说:“这样的老板谁不能做呢?”这5000元是刘琴父亲欠醉酒工人的工程工资。刘钦知道,这些年来,父亲欠下的工资不止这个数额,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当众索要工资了。

回到家,柳琴让父亲把账本找出来。父亲从屋里翻出一本薄薄的黄色笔记本。因为经常看,所以这本书看起来比平常要老。某某来了多少天,一天拉了多少车沙子,挖掘机开了多少小时,拖欠了多少工资——每个工人的未付劳动和工资都被一一记录在书中。

父亲算完一个工人的工资后,刘勤就把钱转到了父亲的账户上。父亲将其转移给工人,然后将其从账本中划掉,债务就结清了。

一笔一笔地,金额逐渐积累到了二十万,很快突破了二十万,然后就逼近了三十万,账上还没有还清。柳琴的情绪渐渐失控,“你不是说二十万吗?多少钱?”看到最后一个数字,她感到害怕和无助。五个小时后,欠下三四年的四十多笔债务终于结清了。还清了,总计超过40万。

图片|刘沁父亲在手机上一一转账还款

对于刘勤的父亲来说,给工人们支付工程费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刘勤的印象中,父亲五年前就开始做包工头,每年过年都会去大老板家里要钱。运气好的时候,通过爸爸的努力,我的20万元里可以拿回3万到4万元。有时,工人们会上门索要债务。钱对他们来说太多了,而我父亲想要拿回来的那点钱根本不够。

每年除夕的前两天,父亲的工人常常会到家里来吃住,等待发工资。有时会发生争吵、打架,但更多的时候,工人们只是坐在那儿,穿着破旧的皮大衣和破烂的布鞋,屋子里的气氛很低落。

刘勤今年26岁。这个来自云南保山一个村庄的女孩,现在通过直播卖货赚钱。有时,债主会来到她的直播间追讨父亲欠下的债务。 “你欠我的八千块钱为什么不还?”这样的言论,让柳琴有些害怕。对于她来说,欠钱仍然是一个很大的污点,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的债务也是她按照惯例需要偿还的债务。

刘琴知道,工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起初,她心疼工人们,就用自己的积蓄垫付了工资,以为等上级结清工资就可以了。后来她了解到,“上级”很少履行合同、付钱。 ,基本上没有回报。

每当看到工人被困在家里讨债、债主来到直播间讨债时,刘琴都感到痛苦。柳琴不想一直当负债人的女儿。多年来,她不得不承受着负债累累的耻辱和愧疚。醉酒男子的公开指责让柳琴不知所措,她决心了结这件事。就算押金丢了,她也得摆脱难以摆脱的耻辱。

我国现行法律并没有要求子女负责偿还父母的债务。然而,在中国人当中,“父债子还”的观念依然根深蒂固。 2005年一份题为《当代中国人的传承习惯的实证研究》的报告显示,大约一半的受访者认同“父债由子还”。在《当代中国家庭分割习惯法与财产解析》中,作者提到,农村仍然坚持“父债子还”的原则。走访中,有村民告诉笔者,“只要是父母在国外欠下的债务,无论这些债务是否用于支出,无论儿子是否得到一份,”财产,儿子有偿还的义务。”在村民看来,孩子不还父母的债务是“不道德的”。

她为父亲还债所花的40万元,是刘琴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她每天不停地写剧本、拍视频、剪辑、直播,直到凌晨睡觉。为了赚这笔钱,她损坏了声带,并于去年进行了手术以缓解疼痛。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就消耗掉了四十万多块钱。柳琴还是忍不住哭了。她把用来转账的U盘砸在地上,踢翻了椅子,还扫掉了桌上的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情绪。的委屈。

“为什么一定是我?”父母早年离婚,柳琴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分钱,也没有陪伴她长大,但她仍然要承担父亲欠下的钱和债务。一时间,她心里委屈极了。

冷静下来后,刘勤让父亲不要再碰这个项目。她答应每月给父亲5000元,帮他购买豆种子、化肥和牛饲料,让父亲在家养牛养豆,过上平静的生活。

以前,村里人都知道刘琴的父亲挣不到钱,甚至还被人在背后批评刘琴。现在她已经帮助父亲还清了债务,并重新装修了家里的房子。她曾带爷爷奶奶去三亚、大理、西川版纳、北京旅游,今年她又出国去了土耳其。村里的人都开始夸她:“刘琴孝顺,能干,刘琴的爸爸过得很好。”

央行2019年调查数据显示,我国一半以上城镇家庭存在债务,其中近半数家庭债务在30万元以上。当家庭中的长辈步入老年,失去经济收入时,在这些家庭中成长的年轻一代逐渐从父母手中接过偿还家庭债务的负担。

延军接手父亲的债务时才24岁。那是2021年3月,他刚刚加入一家新公司,一家中部省份的大型国企。他的月薪从3000元涨到了7000元,他准备毕业后投身于最受人尊敬的工作。

入职几天后,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让彦军回家帮忙,轻描淡写地让儿子回家“领个过桥金”,去银行贷款20万,帮他渡过难关。彦军没有再多问,周末就回家办好了手续。此后,他背负着一年期贷款和每月利息。

一年后,需要偿还贷款。彦俊的父亲答应他会偿还从外面欠下的债。结果一年后,贷款到期了,父亲拒绝了,说收不到钱。后来,彦军得知父亲在股市亏损了500万元,家里的投资生意无法经营,自己还欠下了300万元的债务。为了还清这些债务,父亲卖掉了家里的两栋楼中的一栋,还卖掉了自己的奔驰,但这个巨大的坑却很难填补。

燕军没有积蓄。在接到多家银行的催债电话后,他无奈只能向亲戚借了18万元来偿还逾期贷款,然后又向另一家银行借了17万元来偿还亲戚。这次,他每个季度要还利息3500元,三年后还本金。

被父母债务剥削的生活

接手父亲的债务突然改变了彦俊的人生方向。

本来让他高兴的工资一下子就变成了杯水车薪。每个月光是还利息就消耗了他每月工资的一部分。他向领导申请加薪,但没有被拒绝。领导派他到条件艰苦的大西北工作。作为交换,他的工资增加到每月12000元。

在西北地区,条件相当艰苦。该项目地处偏僻,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和几栋低矮的平房。冬天,气温零下十多度,屋里没有暖气。晚上盖着两床被子,好几次都被冷醒。严军一人负责三个项目,并带领团队在全国建筑工程竞赛中获得一等奖。业绩很突出,但当时公司已经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彦君感到无能为力。晚上他在工地上把集装箱翻来覆去。他知道土木工程行业正在消亡,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赚不到足够的钱。

2023年8月,彦军辞去了工作,并与当时的女友分手。 “欠五万、六万也好,几十万、几百万也好,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能翻身呢?就算那姑娘是好姑娘,也不在乎这些,但你们这些家伙就应该变得更加成熟。”

没有收入,每月按时从存款中扣除利息。彦君想过破产,欠债,“去借一笔还清家里的钱,然后我就自己出国。”

图片|为了增加工资,燕军接受了驻西北的外籍人士

父母的债务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单云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东西。包括生活安定、幸福、健康。

2022年,单云18岁,正在昆明某大学预科班就读。她出身于商业世家,父母原本经营沙发垫生意。受大环境影响,2020年前后,父母的生意陷入了危机。家里原有的资产被一点一点变卖、抵押,房子、车子、仓库等都被清空。单云看到父亲不再是每天要吃饭的“单身老板”,而是成为了一家搬家公司的司机。也因为债务,她母亲经营的店铺被法院没收。失去生计后,她四处寻求帮助。水果。

当时,单云家族的所有人都精神失控了。单云的父亲每隔几天就要参加网上法庭。法庭外,他接连向债权人收取法庭传票,接连拨打追债电话。在焦虑的驱使下,单云的父亲日夜抽烟。吃饭的时候他喝酒了,喝醉后和单云的妈妈吵架了。两人一激动,就砸碎了屋内的东西来泄愤。屋子里不知不觉地一片狼藉,仿佛地板上不知何时堆满了烟头,因父亲的焦急而变脏了。

学校限制出入,单云只能从学校打电话给家人,安慰仍与父母住在一起的父亲、母亲和弟弟。挂断电话后,她避开了人群,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尖叫着,撞到了墙上,发泄着无处可去的愤怒和无法回答的因果。最极端的时候,她想过把家人、讨债人、自己都一一刺死,让一切恢复平静。

对她来说,严重的抑郁症是不可避免的结果。精神上的痛苦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直接体现在她的身体上。她会放声大哭,身体会变得麻木、颤抖,呼吸困难。

为了减轻父母债务带来的痛苦,单云想过辍学做讨债工作赚钱,偿还父母的债务,但在学校辅导员的劝说下她放弃了。控制住焦虑,她在网上查找法律信息,找到了很多资料。其中一位告诉她:子女不必承担父母遗产以外的债务。另一方面,她的父母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保护她不陷入债务。相反,他们用她的身份证购买商品,甚至想过借用她的身份信息贷款。

对于她来说,父母不是避风港,而是最大的风暴。

单云大学第一学期,靠亲戚给的3000元生活费,每天只吃一顿饭。后来她又打了三份兼职,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业余时间。她还分担了父母的债务。赚到的钱最终有一部分打进了父母债权人的账户——有时父母的语气很急切地向她要钱,说的是“我这里拿不回来钱,我得还钱”之类的话。你在哪儿呢?”你没有钱给我吗?”等等。我不得不一次留下数千美元并且永远不还。长期以来,她对父母的自私感到失望,害怕可能欠下的债务,生活在恐惧和焦虑之中。

扭曲的家庭关系

背负着父亲留下的债务的儿女就像试图逃离漩涡的游泳者。一次又一次,战斗永远不会结束。

没有一点运气,似乎很难摆脱这种厄运。

跟父母还清债务几年后,当沉重的债务让彦俊感觉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时,赚钱的机会突然来了。燕军在QQ群里偶然认识了一位资深的货币炒家,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他开始炒作。他恰巧赶上了虚拟货币市场行情的一波利好。四个月之内,他用双手进行投机。这3000块钱我赚了100万。

具体是如何完成的?他说“一些金融投机技巧”。请他详述,他只说:“不教人炒股票,不教人炒货币,不教人投资,是人生三大善行。”

总之,这一百万让彦君感觉自己的生活终于明亮了。他一口气花了70万还清了家里几年来的剩余债务。

“你就只有这些了吗?我不给你钱你就得死吗?”靳谦愤怒至极。那天中午,她回父母家吃晚饭。她一进家门,父亲就逼问她愿不愿意帮他借钱还债。锦倩拒绝后,父亲就以死相威胁:“好吧,算了,反正药我已经备好了。”

这不是我父亲第一次这么说。十二年前,金倩读高一时,父亲突然告诉母亲,自己赌博输了钱,瞒着家人向银行借了20万元抵押房子,但始终还不起。后退。如果你不帮忙还钱,银行就会来把房子没收。最终,金倩妈妈和弟弟妹妹到处借钱,又到银行还了钱,才保住了这个家。那一次,父亲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逼迫妻子以死的方式帮他还钱。金浅还记得当时父亲对母亲说:“我活不下去了,被车撞了就忘了吧。”

“他哭了,闹了,上吊了,他把这发挥到了极致。”金谦是这样形容的。

金倩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怕她对父亲的信任随时会出轨。

2023年9月,父亲给她打电话,她却不敢接电话。没有人接电话,所以她父亲一直打电话。拨通了十几次,金谦才不安地接起电话。父亲在电话里告诉金谦,他不想再工作了,想从头开始创业。他想从银行贷款30万元。他打电话让她做他的联系人,去银行签贷款。金谦不信。几天前,金倩应父亲的要求借给了父亲一万元。父亲没有说原因,只是说工资发了之后再还。靳浅见他着急,就转给了他。几天后,她的父亲又来了。他要这么一大笔钱,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要求父亲说出实情,父亲却说自己欠下20万多元的债务。

父亲看上去很有道理,说:这个你不用付钱,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但如果只是紧急联系人,提供联系方式就足够了。为什么需要您亲自出面?靳浅仔细留意,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父亲所说的,其实是一种保证。哄她签字后,是否需要承担债务,就不是她或她父亲的决定了。

瑾谦对父亲很失望:“我才刚结婚,以后还有孩子,你无缘无故让我负债累累,你考虑过我的未来吗?”

金倩今年26岁,距离她结婚成家还不到半年。直到上大学,家里的债务才还清。大学毕业后,金倩在济南一家上市医药连锁公司担任会计。她的工作非常稳定。她结婚不久,很体贴。看着日子越来越好,现在父亲又负债累累了​​。靳浅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差点就眼前一黑。

“那我十二点就会被起诉,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就听你的。”电话里,父亲故作漠然的样子,催促靳浅做出决定。流氓的语气让靳浅又急又怒,“你造成的这些事情,我凭什么给你出谋划策?”

金浅觉得父亲正在用亲情绑架她。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心软,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他。”她的父亲总是理直气壮地向她要钱。 “他认为我应该帮助他。作为你的女儿,我应该帮助你。”金谦说道。

最终,她屈服于父亲的家庭关系威胁,给了父亲5万元。对于靳浅这样的人来说,亲情并不可靠,但却像魔咒一样束缚着她的思绪。父女多年,金倩不忍心看着父亲被追债,便想尽办法帮助他。

给父亲的5万元是她和丈夫联名账户上的钱。父亲很着急,金倩就没有和丈夫商量。金谦对用这笔钱感到内疚。

后来,金倩向丈夫表白,丈夫也没有抱怨,但此后,丈夫不再将她的工资存入联名账户。她丈夫说:“我怕你把钱都给你爸爸了,你有犯罪记录,我不能再相信你了。” “这让金倩在小家庭里感到很被动,她不知道丈夫目前的收入和储蓄。金倩觉得夫妻之间存在着差距。”

回想起来,金倩对父亲表示彻底的失望。 “你说你的孩子活不下去了,她刚刚结婚,你为什么要让我呆在家里?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你?他根本不考虑这些。”

起初是欺骗,后来是威胁,“我会对自己的家人使用这种难以忍受的手段”。金浅感觉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正在一点点被消耗。从一开始,她就心疼、着急,想方设法帮助他。后来的指责和抱怨现在变成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行就进去吧,进去后我们还是会照顾你的”。

几天后,父亲又来找金谦,说有同事帮他借了五万元。现在还款期到了,钱又不够了。金谦怕影响父亲工作,还是给了他5000元。茜整个月的工资。

靳浅心里很愧疚,“我怎么这么不值钱?我一个月才5000块钱,我只能赚1万块钱。”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感到怨恨。她看电影《你好,李焕英》,看到李焕英说:“我的女儿,只要她健康快乐。”瑾谦突然哭了起来,“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我也想幸福,我不想承受不该承受的事情。”

国庆假期,金倩还在公司加班。每次,靳浅在朋友圈看到别人去看演唱会,或者去某个地方旅游,都会忍不住难过。 “我很羡慕别人的诗和远方。”这个月的工资是5000元,1000元是上高中的弟弟的生活费,2500元是父母的年度保险。除去自己的吃穿费,还有杂费,就剩下多少钱了。 “无论存多少钱,一两千都不够买一张火车票。”

靳浅决心不再关心父亲了。 “我真的控制不了,我没有这个能力。”

*应解说员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感谢陈嘉怡和李欣怡对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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