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左至右:胡桑、陆旭、周宇洋
9月21日,鲁迅与诗人、同济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胡桑,90后小说家周宇阳来到苏州,与读者分享“当代年轻人的困境”“生命的多种可能性”等话题。
穿越荒野并不一定能到达
在谈及阅读《吉普赛郊游》的感受时,胡桑用了“摇摆”这个词。他说,“郊游”本身就是一种“摇摆”的状态——它表达的是一种出发,但又不是真正的出发;它贴近生活,却又保留着随时回归的可能。
这种野餐式的摇摆也嵌入了鲁旭小说人物的内核。胡桑注意到,“儿子”是鲁旭在小说叙事中经常使用的主人公身份,儿子这个身份介于成人世界与自己之间,他还没有完全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体,却渴望进入真实的成人世界,对家庭的感情一半是依恋,一半是恐惧。这种摇摆不定、复杂而紧张的关系或许代表了鲁旭对家庭和外在关系的理解,也是当今年轻人对外在伦理道德和社会生活看法的体现。
鲁旭认同这种解读,并以自己的小说《星星、姑娘、植物》为例。“星星”代表小说主人公,他始终渴望跃入星空,寻求真正的自由。“姑娘”和“植物”分别代表母亲和父亲。故事发生在一个四面八方却又四通八达的小岛上,隐喻着主人公“我”与家人之间分裂却又密不可分的关系。于是,“我”成了吉普赛人般的流浪者,无法抵达也无法返回,只能在无尽的漂泊中与生活搏斗。
《吉普赛郊游》中还有许多其他故事描述了这种角力关系。当一次又一次的郊游成为永恒流浪的开始,年轻的小说家意识到穿越荒野的跋涉不一定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离开。走出自己的困境,重新发现生活中更多的可能性,遇见广阔的世界。
《吉普赛出游》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久久读者出版
隐藏在生活表面之下的恐惧
另一位90后小说家周宇阳则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恐惧。他透露,陆旭私下爱看恐怖片,对“恐惧”的承受力比很多人强。
这种能力在文本中体现为鲁迅十分擅长在小说中塑造“恐惧”的形象:《吉普赛野餐》中,随时可能来临的海啸;《魔鬼的午夜》中,隐藏在父辈心中的恐惧;《正午的老虎》中,代表邪恶的灵魂;《绞架山的秘密》中的绞架……在这本书中,几乎每一个故事中,都有恐惧的化身。
周渔阳说,在古典时期,恐惧远比幸福重要,因为恐惧可以警醒人们对危险的环境,帮助他们生存下去。在生存问题面前,幸福就不那么重要了。经过漫长的古典时代,人们的生活环境逐渐改善,开始把幸福作为第一追求。但内心似乎仍有过剩的恐惧。如何面对这种隐藏在生活表象之下的恐惧?这是当代人需要思考的重要问题,鲁迅在《吉普赛出游》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胡桑认为,鲁迅的写作与其说是关于“恐惧”,不如说是关于某种超越现实的“梦”。在鲁迅的小说中,人常常被悬浮于一个奇幻的时空中。在时空中,人的生命不是时事性的,而更接近于寓言性的概括——它混乱、梦幻、充满隐喻,但却与我们每个人的肉身体验息息相关。
90后小说家徐鲁
当代人内心生活的中间地带
岭南气候炎热潮湿,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陆贤自然而然地把南方特有的温情与野性带入了小说的叙事之中。
鲁迅坦言,在小说美学方面,他的写作带有天然的南方基因——茂盛的热带植物、潮湿的空气、霉菌滋生的土地、海边的棚户区、雾气弥漫的海岛……共同构成了他小说美学的故事空间。
在他看来,在创作初期,小说中的“南方”感非常淡薄。当时,他深受西方小说的影响,创作风格整体偏向异域风情。2013年,鲁旭读到了黄锦树的《雨》、张桂兴的《猴杯》等多部马华文学作品。马华文学中对亚热带风光的描写,与他所生活的岭南十分相似。在这些作品的启发下,鲁旭也逐渐用自己的成长和生活经历,在小说中构建起属于自己的南方空间。
但同时,他对“文化景观”写作也十分谨慎,希望读者能发现他小说中隐藏的“世界性”和“普遍性”。他把小说看作是自己与世界之间的一种纽带,通过小说写作,呈现自己对世界本质问题的思考,这些思考或许并不能对当下大众焦虑的问题给出最直接的答案,但或许能激活大众对当下生活的感受和反思。
对于作品的南方性、普遍性,胡桑想到,今年是卡夫卡逝世一百周年,鲁迅的小说集里包含了很多卡夫卡的声音,卡夫卡并没有直接写到工作、家庭、婚姻、人与人之间、父母之间的伦理关系,但几乎在他所有的小说里,主人公在离开家之后都是茫然的,仿佛想回到一个起点,却永远无法到达那个起点。
“鲁迅的小说里也充满着这种寓言式的体验。‘世俗性’不一定非要写巴黎、上海、广州、苏州的时尚生活。世俗性是作家对世界最当代部分的理解和感受具有直接的把握能力。读鲁迅的小说,就是进入当代人内心生活的中间地带。”
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