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变得如此糟糕以至于连英特尔都要出售自己？
上周末，有传言称美国芯片巨头高通可能收购英特尔。该消息最早由《华尔街日报》报道。
英特尔病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仍然很难想象英特尔会被收购。
英特尔股价今年以来已下跌50%。帕特里克·基辛格自2021年2月接任英特尔CEO以来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但他的IDM 2.0计划似乎并不顺利。独立芯片制造部门“Intel Foundry”去年亏损70亿美元，而据称代表英特尔进入“AI时代”的Meteor Laker芯片也屡屡错过交付。
基辛格表示，代工业务遇到了困难。基辛格还表示，英伟达在AI领域的成功纯属偶然。
总而言之，英特尔扭转局面的大计划并不顺利，AI浪潮令其措手不及。
最后一个典型的不被时代所打动的例子是诺基亚。这个曾经统治手机市场14年的品牌，却未能预见到智能手机的崛起。2007年第一款iPhone发布时，诺基亚却未能听到它的丧钟。
有趣的是，如果回溯到14年前，2010年，想要改变的诺基亚曾与英特尔短暂合作发布手机操作系统MeeGo。而当时，英特尔也错过了进军移动互联网的最佳时机——几年前，它拒绝制造第一代iPhone。
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诺基亚倒闭了。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何，我们输了。”2014年，微软宣布完成对诺基亚的收购时，诺基亚时任CEO约玛·奥利拉说了这句话，当场数十名高管都哭了。
英特尔继续前行，错失移动互联网对英特尔来说很可惜，但并没有伤到它，2020年年初，英特尔市值达到顶峰，超过3000亿美元，这是英伟达和AMD市值的总和。
不知道曾经想与诺基亚联手争夺移动互联网入场券的英特尔是否也认为诺基亚“没有做错”呢？
目前英特尔市值仅为964亿美元，而AMD已超过2500亿美元，英伟达则达到2.85万亿美元。
此次收购目前仍是传闻，毕竟英特尔还没有被卖掉，这家拥有 56 年历史的公司仍有“翻身”的空间。Stifel 分析师 Ruben Roy 认为，此次收购“不太可能获得监管机构的批准”，而 Axios 新闻网也认为，高通收购英特尔将面临巨大挑战。此外，在收购消息传出后，有消息称 Apollo Global 管理层正考虑向英特尔投资高达 50 亿美元。
如何避免成为AI时代的诺基亚，将是摆在基辛格和英特尔面前的一道难题。
一
如今英特尔可能被收购的消息传出，外界在感叹，但是否震惊就很难说了。
毕竟，不久前的8月份，英特尔就已经用财报“震惊了所有人”。
有多可怕？英特尔8月财报公布，宣布裁员1.5万人，财报一出，市值一天蒸发320亿美元。不少股东发起集体诉讼，指控英特尔“欺诈性隐瞒公司问题”，并将首席执行官基辛格列为被告。
英特尔2024财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当季营收128亿美元，同比下滑1%；归母净亏损16亿美元，而去年同期归母净利润为15亿美元，同比扭亏为盈。这一亏损远超市场预期，市场原本预计英特尔将亏损，但给出的预期数字为5.4亿美元。
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晶圆代工业务，现阶段似乎成了英特尔令人尴尬的负担。股东们指出，英特尔财报显示，其晶圆代工业务进展并不顺利，在营收下滑的情况下，运营成本仍在上升，令公司股东措手不及。
自2021年就任英特尔CEO以来，基辛格就提出了IDM 2.0复兴计划。IDM模式是指公司同时进行芯片的设计、封装、制造和验证。过去英伟达通过IDM自己设计和制造芯片，成本控制得很好。IDM 2.0则是巩固自己的芯片制造能力，同时加强与第三方代工厂的合作，扩大产能，承接晶圆代工和封装业务。
今年3月，英特尔还斥资3亿美元巨资从ASML购买了全球首台新一代NA EUV光刻机，彰显了其与台积电争夺2nm以下先进工艺芯片的决心。
然而，4 月份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一份文件揭露了英特尔野心的代价。随着英特尔不断增加代工基础设施，独立芯片制造部门“英特尔代工厂”连年亏损：2022 年亏损 52 亿美元，2023 年亏损 70 亿美元，本季度亏损 28 亿美元。
原本救命的举措开始“以命换钱”，人们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英特尔和关键人物基辛格。
二
“更换首席执行官”似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决定。
在8月份糟糕的财报公布后，市场研究公司Charter的分析师艾德·斯奈德就直接呼吁：“英特尔应该从外部寻找一位具有改革倾向的CEO，抛弃现任CEO基辛格，否则公司将陷入困境。”
然而，基辛格真的错了吗？
这还需要追溯到2021年初基辛格上任之时。
当时英特尔市值还在2000多亿美元，相比之下，英伟达市值3000亿美元，AMD市值1000亿美元，相比2020年英特尔市值等于英伟达和AMD总和的巅峰时期，已经有所落后，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遥遥领先”的地步。
英特尔的问题也显而易见，随着芯片尺寸缩小，半导体生产难度越来越大，在先进芯片工艺方面，英特尔已经远远落后于台积电，10nm工艺量产被推迟，甚至可能将更多CPU芯片外包给台积电。
在CPU市场，AMD作为英特尔X86架构体系下最大的竞争对手，在台积电的支持下，掌握了比英特尔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并开始生产7nm乃至5nm的CPU芯片，直接威胁到英特尔的核心业务。
另一件糟糕的事情是，英特尔失去了与其合作了 15 年的大客户苹果。在基辛格上任的前一年，苹果停止在 Mac 电脑上使用英特尔处理器，转而使用基于 Arm 架构的自家芯片。
这些都是基辛格之前几任首席执行官挖出的陷阱。
在英特尔创始人之后、基辛格之前，英特尔曾换过四位首席执行官。
移动互联网的失利发生在保罗·欧德宁任职期间。2006年，英特尔拒绝代工第一代苹果手机。欧德宁当时的考虑并非毫无道理：乔布斯把出价推到了极致，远低于英特尔内部的成本估算。但遗憾的是，这不是成本计算问题，而是眼光衡量问题。英特尔错过了移动互联网最重要的切入点，也“养肥”了三星。
科再奇2013年接任英特尔CEO，任职至2018年，期间英特尔被称为“牙膏厂”，自2014年突破14nm节点后，英特尔代工先进制程遭遇瓶颈，逐渐落后于台积电。
至于2018年至2021年这段时间，也就是基辛格接任前的早期，鲍勃·斯旺再次让英特尔错失了专注手机的机会，放弃了5G基带芯片的研发。另外正如上文所说，在这期间，苹果也放弃了英特尔。
因此，基辛格上任之初，备受期待。他18岁加入英特尔，离开数年，顶着“技术人”的光环归来。这是一艘正在下沉的船，接手需要勇气，挽救局面也需要勇气。要么复兴，要么沉没。
不难看出，英特尔在此前几个机会节点上看似合理却保守的选择，逐渐偏离了它的航向。基辛格上任后立即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提出了IDM 2.0战略，一度扭转了英特尔的颓势。
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希望突破先进工艺，以代工厂的身份承接外部订单，与台积电、三星等展开正面竞争。
三
野心是有代价的，这意味着要花钱进行收购和建设基础设施，但基辛格显然不想重复其前任们“迟迟不能扭亏为盈”的错误。
2021年上任后不久，基辛格就开始谈判收购全球芯片代工厂GlobalFoundries，报价300亿美元，但未能如愿。不久后，基辛格又想以50亿美元收购芯片代工厂Tower Semiconductor，同样失败。与此同时，英特尔开始大举投资建设晶圆厂，并于2021年成立了独立的晶圆代工服务部门，向外部客户开放晶圆制造产能。英特尔的员工人数也在2022年达到顶峰，一度超过13万人。
英特尔还有一个重要的外部助力：美国芯片法案。它被称为“几十年来美国政府对产业政策最重大的干预”，拜登政府想要实现美国的“芯片梦”。作为美国本土老牌芯片企业，英特尔成为“全村的希望”，获得了85亿美元的补贴（其实还没拿到，最终的分配也可能随着英伟达的情况变化而变化）。
在半导体行业，技术上追赶竞争对手需要巨大的投入，而且注定是一场长期的战斗，基辛格想必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然而，尽管基辛格打了这么多算盘，他还是没能预见到人工智能浪潮的到来。
其实早在2022年10月底，也就是ChatGPT问世前一个月，英特尔就已经开始有针对性的裁员和其他调整，包括减少工厂工作时间，以应对经济下滑。当时，英特尔并未透露裁员人数，但声称到2025年底将把年度成本削减和效率提升提升至80亿美元至100亿美元。这样一来，英特尔三年内最多将削减130亿美元。
一方面，基辛格的“英特尔回收成本”不断增加，不得不退后几步。另一方面，生成式人工智能蓬勃发展。市场需求从英特尔的 CPU 转向了英伟达的 GPU。而英特尔想要赶上 AI 浪潮，但与早有布局的英伟达和反应迅速的 AMD 相比，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在高通、AMD的AI芯片纷纷上市之际，英特尔也在高喊进入“AI时代”，但其第一代Core Ultra CPU（代号Meteor Laker）迟迟未能量产，上市遥遥无期。
今年8月，基辛格在财报发布会上表示，AI PC芯片Lunar Lake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英特尔必须与其他AI芯片厂商争夺服务器芯片的市场份额，而要想取得成功，英特尔的AI芯片需要在性能、功耗乃至生态系统建设等方面实现全面突破。
它只不过是另一块大煎饼，而且闻起来充满着无助的味道。
讽刺的是，就在人们惊讶于英特尔代工业务带来的巨额亏损、感叹其跟不上AI时代之际，今年8月的另一则消息让英特尔的形象更加糟糕——路透社援引多名知情人士的话称，英特尔曾在2017年至2018年与OpenAI洽谈投资事宜。英特尔有机会以10亿美元收购OpenAI 15%的股份，而如果以成本价向OpenAI提供硬件，则可以再收购15%的股份。
但几乎不出所料，英特尔最终放弃了这笔投资。当时，OpenAI 还是一个不太知名的非营利组织，对英特尔的投资颇感兴趣，希望减少对 Nvidia 的依赖。相比之下，Nvidia 很早就与 OpenAI 建立了深度合作。早在 2016 年，Nvidia CEO 黄仁勋就亲自搬出了全球首台 DGX-1 超级计算机。
与其说英特尔做错了什么，不如说英特尔没有做对什么，它没有成功地跳进时代的河流，而是一点一点地看着河流从它身边流走。
四
英特尔仍在积极尝试摆脱困境。
8月财报发布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基辛格就表示将“注重效率”，并做出多项收缩举措。除了裁员1.5万名员工，他还暂停了波兰和德国部分工厂建设投资：“我们需要将成本结构与创新运营策略相结合，实现运营方式的根本性转变。目前，我们的营收增长未达到预期，也没有充分利用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带来的机会。同时，我们的成本居高不下，导致利润率较低。”
此外，英特尔还赢得了亚马逊的制造合同，将扩大与AWS的合作，采用18A制造工艺（1.8NM工艺节点）为其生产定制化的AI芯片。
至于CHIPS法案，英特尔决定与美国军方合作，并从拜登政府获得30亿美元，扩大对国防部的微电子产品供应。
另一方面，必须强调的是，高通对英特尔的收购仍未最终敲定，英特尔能否走出泥潭仍是一个未知数。
自9月20日收购消息传出后，英特尔股价上涨，高通股价下跌，这一趋势在9月23日拍卖开始后也延续了下来。截至9月23日晚间，英特尔市值上涨约55亿美元，高通则下跌约55亿美元。
不排除积累了多年芯片制造经验的英特尔会吸引其他AI厂商的关注。无论是微软、亚马逊这样的科技巨头，还是OpenAI这样的明星创业公司，都在加速推动英伟达股价上涨后，积极寻求摆脱或减少对英伟达依赖的方法。
目前病怏怏的英特尔未来前景并不明朗，是会变成诺基亚，还是迎来转机。
参考：
1.虎嗅：《诺基亚三次自救，为何变成了三次‘失误’？》
2.蓝鲸TMT：《英特尔大撤退，“撕碎”美国芯片梦》
3、每日经济新闻：《七年前错失OpenAI 30%股份后，英特尔市值如今已跌至一个OpenAI的价值，还有机会扭转局面吗？》
4、中国企业家杂志：《63岁CEO最新表态，英特尔还能救吗？》
5.海豚研究公司：“英特尔的彻底失败，只是一场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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