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社会化失败:封闭校园生活导致与社会脱节的未完成人

admin 2024-09-19 阅读:3

文丨罗芳丹编辑丨Jennifer

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两个焦急的父母在招聘会的人海里徘徊的现象,近一两年来频繁出现。

一批“社会化失败的大学生”正在步入社会,表现出令人担忧的心理素质和人际交往能力。

大学本应是个人社交的重要场所,但近两年,学生、大学老师和用人单位都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大学毕业生在与世隔绝中度过大学生活,却在毕业前匆匆步入社会。他们有时间长大,成为与社会脱节的不完整的人。

社交失败的应届毕业生

酒店走廊里,60多位毕业生正在等待面试,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吸引了所有年轻人的注意。一两分钟后,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孩出现在男子身边。他看上去二十多岁,年轻又害羞。

刚毕业的李刚(化名)才发现,这名中年男子并不是从社会招聘的求职者,也不是退休再就业人员,而是小男孩的父亲。小男孩几乎不说话在父亲全程帮助他办理登记的过程中。

过了一会儿,男孩身后出现了两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和妹妹。母亲手里拿着简历,妹妹背着书包和水杯。父亲环顾四周,问工作人员还要多久等待他儿子的轮到他了。

一家四口出现在面试现场,让楼道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半秒。李刚看到,男孩在面试室接受面试时,他的三个家人不时地把头伸进敞开的门里。观看。

楼道里,一位刚研究生毕业一年的女孩忍不住评论道:“如果住在温室里,那如果有一天温室停止了供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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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在一两个焦急的家人的陪伴下,像一群海豚一样在招聘会的海洋里游走,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一两年里经常出现。

面试官得知孩子妈妈陪同面试,问发生了什么事,孩子妈妈只说了一句“我很担心”。HR抱怨道:“应届毕业生带着父母来面试,父母一直说个不停,但“毕业生没多说什么。”签订就业合同时,戴着老花镜的家长在孩子填写之前,逐句看完合同条款。

近一两年来,接触到求职者的用人单位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遇到了一批“社会化失败的应届毕业生”。

社会化是指人类学习各种社会规范并逐渐适应的过程。理想情况下,社会化可以将个体与社会联系起来。一个成功社会化的个体可以像U盘一样与社会连接,顺利地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扮演多种社会角色,实现个人价值。

然而,这届毕业生中有一部分人步入社会却无法融入其中。

在一次涉及部门领导的面试中,一位HR向一位年轻求职者问了一些专业问题,却看到对方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哭泣。

沉默过后,HR试着换个问题问年轻人,你觉得你的优点是什么?

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后,突然放声大哭,在场的人都慌了,采访者们也只能在后面安慰他。

北京某大学日语专业本科生李逸飞(化名)也感受到了2024年应届毕业生就业难。

她原本想通过线下实习获得正式工作,但发现很难适应工作环境,与部门领导沟通工作内容常常会给她带来精神压力。

老板对她工作的修改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完全不适合这个行业。实习几个月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生命力好像消失了”被排走。”

这是应届毕业生李逸飞的第二次实习,2020年入学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封闭的校园里,生活充斥着上网课、体检等。

大二、大三的时候,她应该走出校门去实习,与社会建立联系,但她却在宿舍上网课,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她为数不多的体育活动之一就是打开窗帘看看天气。

心理学家埃里克·洪伯格·埃里克森的社会心理发展阶段理论将一个人的一生发展分为八个阶段。

经过婴儿期、幼儿期和童年期后,孩子们进入第五个阶段,即青春期,年龄在 12 至 18 岁之间。在这个阶段,青少年需要思考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形成自己的生活策略,并完成从青春期到成年期的过渡。

一旦实现了社会化的目标,他们就会成长为“了解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并“拥有内在的自信,从而获得外界渴望的认可”的成年人。

然后,在18岁至30岁之间的成年早期,作为成年人,他们应该学会在找到坚实的自我基础上建立亲密关系,成为“有爱心和勤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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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本应是个人社交的重要场所。然而,近两年来,学生、大学老师和雇主都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从集中高中毕业并在隔离中度过大学生活后,应届毕业生并没有有时间成长。

有的大学毕业生甚至还没有完成埃里克森在12至18岁为他们设定的目标,就匆匆毕业步入社会,在社会化上失败,成为不能恋爱、不能工作的人。

密闭生活

自主意识的觉醒程度是人社会化的关键标准之一,这意味着成功社会化的人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够独立做出决定,并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但近年来,大学生与成年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学校和家长都开始加强对学生的干预和控制,阻碍学生自主决策。

今年五一假期前,江苏、四川等地高校均发布通知,禁止学生假期“私自组团旅游”,“建议家人结伴出行”。学生需向班主任申请,外出回家,要办理请假、退假等手续,通知解释称,此举是为了安全考虑。

很多高校老师也观察到,越来越多的家长在孩子入学后会建家长群,即使孩子已经考上985大学,家长还是会担心,会建群询问录取保障情况。在严密的监管下,大学生也容易变得被动,自主意识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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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大四毕业,李亦菲发现室友们也同样缺乏独立决策的能力。

我的一个同学最终选择离开北京,去东北考公务员。主要原因是不想离家太远。每当工作和生活发生变化时,她会打电话给父母讨论此事。

还有一位同学考研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毅力,想出国留学,跟父母说起这件事,父母说,他们担心出国留学离家太远希望孩子回国考研,说“毕业了家里找工作方便”,室友决定听父母的话,再考一年。

这些无法自主做决定的学生往往是大学里的“好孩子”,是最听话、最受称赞的类型。

“好孩子”是我们在大学之前接受的教育中所推崇的,然而近年来,大学教育却开始培养越来越多这样的不自觉的人。

上网课的日子,李亦飞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

她早上八点起床,去会议室,日语老师随机叫学生翻译一句日语,她就打开翻译器搜索。上课时,除了老师提问,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疲惫不堪,觉得老师和自己一样软弱,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早在学校关闭之前,就有这种鬼日子的迹象。

大一的时候,李逸飞发现日语专业老师每周都会进行背诵测试。每周三晚上八点,14名日语系的学生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摆着一张长桌教室里,老师和助教坐在一头,来背诵的学生坐在另一头。

长桌周围散落着沙发、桌椅,其余学生会在这里排队等候。14个人依次上前背诵2页文字,每人5到10分钟。背诵完毕后,助教会给分,如果分数低的话,下周三背新课文的时候,要把上周的课文再背一遍。

背诵已经成为专业必修课的基本要求,想要考高分,就必须遵守规则。李逸飞身边都是大一就决定继续读研的人,他们会保持非常规律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七八点就到教室学习,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篇800字的文章要写三遍才交,就为了考取更高的分数分数。

就这样学习了一年,李亦飞开始对大学生活产生怀疑,“太像高中了,我受不了这样学习。”

李逸飞研究了学校的录取计划,发现要想被录取,她还需要参加各种学校服务,比如在学院部工作。如果她坚持一年,她的成绩可以加1分。总录取分数线,比很多人都高。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李逸飞发现这份工作只是宣传学校、整理素材,很难积累社会经验。“学校好像在通过保送制度把学生当成劳动力来利用。” “

一般情况下,发现自己不适合读研的学生,可以通过实习、创业等方式拓展自己的发展维度,建立自己的职业道路。

但2020年起,很多高校停课,本来就稀缺的接触社会的渠道被切断,很多没能积累实践经验的学生无法上课,简历上只剩下一片空白作为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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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下学期回归正常生活后,李逸飞和同学们发现,她们只有继续读研、考研、考公务员这三种选择。因为她们由于上网课、学校停课等原因,学生错过了最好的实习时机,凭借现有的简历和课程安排很难在市场上找到实习机会,也很难在社会上获得一席之地。

2023年3月学校放宽管控后,李亦飞有了离开学校的机会。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等待五个实习群的消息,投了几十份简历,但还是没能找到第一份实习工作。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简历是空白的。

她不得不在校园里寻求突破,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参与一个创业项目来充实自己的简历。

学校并没有给创业太多的指导,在从宿舍到教学楼的那条贴满海报的路上,李逸飞很久以来只看到过讲座和诸如《公务员考试攻略》之类的学术知识分享。

没有了与社会联系的渠道,没有了发现自我的时间,没有了成为自我的条件,大学成为了高中之后的又一个过渡时期,被束缚在了唯才是举的道路上。

在封闭的校园里,学生们高考完后只能追逐GPA和分数,奔赴下一轮考试,社交困难成为必然结果。

待完成的人

李亦飞认为,学校对想要探索多种道路的学生没有提供足够的资源和支持。

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如果一个人按照学校设定的制度,努力学习,上网课,她就找不到第一份实习工作。如果她想提升自己,进入社会,就必须自己去开拓省掉学校规定的制度所占用的一些时间,自己做。”

崇尚考研、保研的社会环境,与GPA要求极高的研究生录取制度相勾结,挤占了大学生自我探索的精力和时间,剥夺了大学生的闲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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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培养方案与社会需求脱节,加上就业指导的缺失,导致大学生无法走向社会。

某机构发布的《2023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在本科毕业后仍然从事专业相关工作的人群中,59%的2022届毕业生认为实习和实践环节不足,36%认为课程内容不实用或过时。

一项研究显示,在全国27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158所高校中,仅有5.68%的高校设有专职就业指导人员。

对于网络课程一代来说,体制内的赢家成为职业学习者,远离现实生活,过着书本上的抽象生活;不适应体制的人,无法在学校内外获得专业技能,无法与社会接轨。与市场同步。

封闭的校园生活暴露了大学教育和管理中存在的问题,并使其加速走向极端。

李亦飞觉得,近年来大学变成了只生产一种学生的工厂,只鼓励和保护一种人,而其他的路总是被堵住或拒绝。大学环境越来越不支持学生探索、发现并成为自己。

“那些想主动探索自我的人情况并不好。相反,那些学习机器的情况更好。他们迎合规则,获得 GPA 和加分。他们不需要迈出一步“他们很容易融入社会,也不需要融入社会。学校会给这样的人很多肯定,他们会在学校体系里茁壮成长。”

近几年,我身边就业或创业的前辈们,逐渐转向公务员、体制内工作。“人处境不好,机器处境好。最后,人被逼着去干活,机器。这是社会鼓励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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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教授甘阳在近日接受采访时也表示,“大学越来越像工厂,院系就像生产车间。”“大学工厂论”成为热议话题,引发讨论。” “(大学)不是在培养人,而是在培养学习的机器。这就是大学生不快乐的原因。”

高度目标化的指标占据了年轻人的黄金岁月。甘阳对此抱有“理解同情”,并认为我们不应该一味指责学生“世故利己”,而应该反思现代大学有着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专为年轻人打造。

在封闭的校园里,他们的精神空间和身体空间一起缩小,从社会到校园,从校园到宿舍,最后被关在床帘后面,成为原子化的人。

此外,严密的管理、家庭过度干预、社会强调单向的择业导向、大学教育缺乏职业指导和技能培训等,都继续困扰着社会化失败的大学生。

被剥夺了自我探索的手段后,年轻人失去了继续探索的动力,错失了最佳机会。人生的路越来越窄,最终只剩下一条路。等待“落地”的年轻人毕业学生和公务员排起长队,日夜工作。

在老师和用人单位眼中,这些被录取的学生,即使很优秀,也常常不快乐,缺乏独立精神,停滞不前,没有成就感。

近年来入学的本科生,大部分四年都是封闭式的生活,没有接触过社会,正常情况下,这四年他们应该走进课堂,接受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建立自己的三观六说。

也要在各种社团活动中丰富自己的社交能力,接触不同的人生道路,探索自我的各种可能。立足校园,也要与社会建立初步联系,通过课外活动见识现实世界的一角。校园实践、志愿者活动、实习等

许多人会在大学里结识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建立亲密的关系。有些人还会通过实习、创业和科研项目获得独立决策的能力。

但现实中,这群大学生与线下生活毫无联系,远离日常生活,无法与外界社会产生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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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大学生活,李亦飞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就是坐在空荡荡的教室窗边,看着窗外的绿树,默默地学习。这个教室原本能容纳80个人,但只坐了1-2个人但比起窝在宿舍床上发呆上网课的生活,这样的日常实在是难得而珍贵。

四年后大学毕业,李亦飞感觉自己“失去了活力”。

刚进大学一年级时,她期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军训时哪怕走10公里也不会特别累。“但四年过去了,大学里什么都没做成,也没有积极的反馈。我的个人发展停滞了。”

失望的状态持续得太久,成了习惯。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坐向下的电梯。如果她想爬上去,就必须对抗向下的重力。通往成功的路越来越少,只有几条有考研、有保研、有公务员,跑道上的人在飞翔,跑道外的她却在坠落,越来越迷茫。

在李亦飞作为应届毕业生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二份实习工作中,每次遭遇拒绝,她都会下意识地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学生”。

“‘学生’这个词是一种保护色。”她知道,学校停课、社会隔离在剥夺她机会的同时,也为她提供了一定的保护。但她也知道,她必须克服被保护的诱惑,奉献社会。

“先把自己投入进去,虽然很痛苦,不适应,但总要走进社会去锻炼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直呆在书本里。”

她心生恐惧,寻找勇气,决定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次向前迈进,不再回头。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人物信息被模糊处理

真实故事计划专业版(ID:zhenshigushi2)讲述的是取材于日常生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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