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吃了一粒降压药,啃了几口玉米,公交车司机张明就开始了一天的跑步。
公交车司机的匆忙是字面上的匆忙。比如50多岁的张明,一天开车15次,一趟到地方,一趟回来,加起来一圈半,工作13个小时,加上班车通勤时间,到家需要将近10点。再比如,不糊涂的王超,一天开四五圈,但他开的队伍很长,单程(半圈)要花一个多小时。他们都在休息一天,张明有高血压和高血糖,王超有颈椎和腰椎不好,还有胃病和脂肪肝。他们说这些是公交车司机的“常见问题”。
近年来,公交车司机因突发疾病而卷入事故时有发生,他们的身心健康备受关注。上海大约有30,000名公交车司机,近年来,开车时突然生病的案例时有发生。最近一次发生在8月4日,崇明市一辆公交车驶入河中,51岁的司机在被送往医院抢救后突然病倒身亡,公交车上一名乘客和一名售票员均未受伤。
一方面,公共交通的高要求,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亚健康”,公交司机要面对什么?有哪些忧虑和压力?近日,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上海的两位公交车司机,以下是他们的叙述:
张明(51岁,在上海开公交车7年):
“精神压力很大,有三重压力”。
我开的是市区线路,要起得很早,一天开车7圈半,工作13个小时左右,遇到堵车会花更长的时间,路上的通勤要花一个半小时,到家也快晚上10点了。很多公交车司机,和我一样,住在郊区,早退晚归,是我们公交车司机的特点。我现在请了一天假,以确保我有时间休息。
我以前经营着一家小餐馆,生意有好有坏,但到了年纪大了,我想找一份更稳定的工作,所以我考了A3驾照,当了公交车司机。
现在我月薪在9000元左右,如果加班的话,能有1万元,还算可以接受。至于工作本身,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苦涩和疲惫,主要是因为精神压力,这是三重压力:我在开车和处理复杂的路况时需要完全集中注意力;照顾公众情绪,避免被投诉;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违反规章制度。
上海的大多数公交车都是无人驾驶的,只有司机需要同时注意公交车内外的情况。
如今,路况越来越复杂,道路上的电瓶车很多,很难预防。一些电瓶车掉头,变道而不关心旁边的车辆,甚至闯红灯。
我通常不会突然刹车,高峰时段车内站着一些乘客,突然刹车很容易伤到乘客。高峰时段,车内有老人,突如其来的刹车无可奈何。但有时候,为了避免电瓶车的狂暴,确实有必要突然刹车。此外,由于公交车体积大,有时会遇到狭窄的车道,公交车会影响电瓶车和私家车的行驶,公众会觉得我们在开车逼他,这也很容易被投诉。
市民对司机有要求,我们载着市民,抱怨的是市民,在路上给我们添麻烦的也是市民。
在早高峰时段,出现交通堵塞,或者有网约车和出租车占据公交站,如果进站晚了,就会有乘客一上车就抱怨:你怎么等了这么久?有时候如果起步快,也会被抱怨,车厢里有乘客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慢下来?
从市民的角度来看,车子迟到了,工作也快迟到了,心里肯定是焦虑的。我们也在努力提高准时率,司机被迫突然刹车,我们希望公众能多理解我们。事实上,公司非常重视公民的评价,投诉可能会导致司机被罚款,甚至威胁到他的工作。
我觉得心理压力大是公交车司机普遍面临的问题。生气是不可避免的,司机不该去处理乘客,把委屈咽在肚子里,也正因为如此,“新兵”可能长期不工作,留下来的人大多是为了养家糊口。但是人的情绪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出来,否则就会出现问题。公司比以前更加重视对司机的心理疏导工作,如果发现司机的情绪不对劲,就会去找司机预约。
此外,公交车司机的身体大多处于亚健康状态,老年司机在“三高”(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统称)更为常见,年轻人有胃肠道疾病、腰椎问题,这些都是司机常见的问题。
我有高血压和高血糖,现在公司每年都要体检一次,但是脑出血和心脏病之类的事情突然发生,我可能无法发现它们。如果工作压力和工作环境不改变,就很难减少高血糖、高血压等疾病。
一些司机抱怨劳动强度高。但是,公司也按照劳动法的规定雇用我们并支付我们的工资,并且还考虑节省人工成本。如果每条线路多一个司机,每个人的工作强度就会降低,赚的钱也会少。
我能想到的解决方案是无人驾驶,我认为这是未来,但现在完全采用还为时过早。如果无人驾驶公交车被允许在上海行驶,那就意味着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各方接受度都很高,这也意味着整个行业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王超(43岁,在上海开公交3年):
“我害怕行人和电瓶车玩手机。
我开了一条从市区到郊区的长线,休息一天,单程一个多小时,一天4-5圈(两次单程转算一圈),总共需要10多个小时。现在大多数巴士总站都有休息室,跑一圈后我可以休息10分钟。午休时间稍微长一些,有时我会快速吃几口午餐,上厕所,然后立即进入驾驶室。不敢吃得太多,吃得太多就困了,也不敢喝得太多,因为任何时候都不能上厕所。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但我有颈椎和腰椎疾病、胃病和脂肪肝。在我们的工作中,腰椎疾病和胃病是很常见的,年长的师傅也有心血管疾病。我们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体检,就像我发现腰椎不好,医生建议卧床休息,但是开车是我的工作,司机组可能都避免久坐。
至于胃病,有些队伍准时紧,吃饭就像打仗一样,或者有复杂的路况耽误时间,所以吃饭太晚或者不能按时吃饭,这就是很多公交车司机胃部不适的原因。
也有人会问,如果在路上开得更快,早点到达终点站,是不是不能多休息一点?首先,公交车是有限速的,不能开得太快。此外,也不能太早到达车站,例如,我开得比前列火车快,如果后列火车开得慢,途中停靠站之间的到达间隔会拉宽,乘客在站台上等了很长时间后会抱怨。
而且只要公交车在路上,就有规章制度,比如右转必须停下来,转弯必须直行,司机压力很大。郊区的路况会好一些,但是开车的时候不能粗心大意。
例如,我害怕行人和电瓶车玩手机。我之前在十字路口的右转车道上遇到一个玩手机的男生,看着手机被迷住了,他直接停在路上没有走,而且他还能按外圈外的喇叭,所以我敲了一下提醒他,那家伙反应过来慢慢走着, 但我看到他的眼睛似乎还盯着手机,所以我不得不在转弯时小心翼翼地停下来,生怕撞到他。
我觉得现在公交公司对司机的管理更加严格了。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宽大请了假,当司机身体状况不好继续工作时,他可以休息一下,甚至请假。虽然你现在也可以请假,但是比以前麻烦多了,你得找个同事来代替你,如果一个同事在高层工作时犯了错误,那你也得扣分。其实偷懒也有缺点,会让想偷懒的司机趁虚而获,但对司机的相对压力会小一些。
对于公司来说,要求我们的司机在开车时集中注意力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命关天。但是,有些规则也应该根据具体情况来确定。例如,如果我打哈欠,监控室会提醒我,我可以理解,以防止疲劳驾驶。但是,有点难以理解的是,在夏季和冬季需要打开驾驶室旁边的侧窗。幸运的是,它现在已经更改为允许关闭窗户。在驾驶过程中对驾驶员的要求也更多,驾驶时间也会更长。
司机有他们应该完成的班次和公里数,例如,我每天要开四圈半,如果我少开半圈,我就会被扣除。有些同龄人不愿意排长队,这是人的天性。但是短程并不容易,因为你需要跑更多的圈数,而且做起来并不容易。
说到降低劳动强度,道路情况越来越复杂,我觉得公交车加速是一种奢侈,只能通过缩短行驶距离来解决。这方面我也比较关注新闻,但有些乘客希望长途转乘少转,还不如能直接乘一辆车去,而且对降线的反对声音比较大,所以一些线路的调整方案被搁置了。
公司开会的时候,司机们坐在一起,发现司机大多都在50岁左右,最年轻的也只有30多岁,还没见过自己00后的司机同事。我们还谈到了猝死的迹象以及司机如何预防猝死,我明白真相,但工作仍然必须继续。
(接受采访的两名公交车司机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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