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张晓东撰写的《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由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以上海近代史为坐标,以与上海有近五十年交集的晚清苏州过客王涛的个人生活细节,力图还原一幅近代上海城市发展早期社会、文化和生活的生动真实场景。
《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封面
王韬,清末江苏富里(今苏州甪直)人,21岁因家庭原因中断科举之路,来到刚刚开放的城市上海。当时,英租界刚刚设立,法租界即将形成,王韬和这座城市几乎一起进入了所谓的现代化进程。
以上海近代史为坐标,借用王韬个人的生活细节,力图还原一幅生动真实的上海近代早期社会、文化、生活发展的场景,涉及租界的兴起、历史的重现、城区的扩展、文化的演变、风俗的流动、制度的变迁、洋务运动的酝酿、重要人物的集聚与散布,最后王韬将上海变成了自己的舞台。在演绎自己人生的过程中,他在人与人之间偶然或必然的相遇中熠熠生辉,留下了值得后人敬仰的时光碎片,为当时远东最大的城市谱写了难忘的历史篇章。
王韬在上海生活过两个时期,分别是1849-1862和1884-1897,正好是两个十三年。在1862-1884年这段时间里,他虽然逃亡香港,但也游历过西方和日本,这些地方也和上海有着密切的关系。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离不开上海。他机缘巧合来到上海,亲眼目睹或参与了中国融入世界的整个过程。他的行为准则竟然也紧跟时代节奏,演绎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人生。
杨建勇、季平《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插图
“十三”这个数字,至少对上海人来说,并不怎么通俗,甚至有些可笑。而对于在上海已经有两个“十三”年的王涛来说,他的个人经历更是夸张。上海人对年长男性有一个很俏皮的称呼——“大叔”,更有趣的是,对这个称呼的褒贬会随着上海话的语气或轻重而变化。但无论褒贬,这个称呼对于王涛来说,都是符合现实的。他具备了这个称呼的所有特征:善良、幽默、自负、世故;聪明、狡猾、自以为是、愚昧;风流、见惯世事、才子佳人;知旧求新、通晓世间万物,通晓中西学问。是一个通晓官场、洋事、娱乐、黑道的人。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身上,还有无数的谜团。 他在上海混迹于传教士之中,边传教边享受圣餐。他皈依基督教了吗?他否认,但有铁证可以推翻他的否认;他和当时反清的太平天国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据说他写过投降书,他否认,但有历史原件保存至今。清廷大怒,发出通缉令,但他竟在洋人的庇护下避难香港,游历西洋登上牛津讲台,被洋人拜为中国第一学人,再以学识打动日本人成为座上宾,盖高楼大厦,过上奢侈的生活,最后让清廷放弃通缉令,将他招回中国,在上海去世。他的死因,也成为学者们探讨的命题。
他是一位上海问题专家。
《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插图
王韬居住上海的初期,上海这座城市按今天的说法不算很大,除了上海城厢部分,租界才设立了四五年,西至现在的西藏中路,北至苏州河——今天绝对的市中心,西至虹口一带。除上海城厢外,租界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称作松北、城北等很土的名字,有些轻蔑和自嘲。
上海市东门外的杨茅巷,曾是王韬在上海居住的地方,小刀会时期被清军摧毁,并在那里修建了炮台,不过早已不复存在。早年王韬与同时从苏州来的朋友在此居住。后来因为朋友要去香港,他只能住在城内兆浜对面的虹桥一带。后来他又搬到了今天城外租界山东中路一带,住在他工作的马礼逊书店旁边的一栋两层小平房里。外面还有个花园,他曾种过菊花、两棵梧桐树、一棵芭蕉树。附近还有一所著名的医院,当时叫捷医院(现仁济医院),以其创始人罗捷的名字命名——他的中文名字更多的时候写成罗伟林。 在他住所旁边,后来有一座教堂,老天安堂,曾一度成为学校,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从时间上看,王韬在此地停留了约十年,这是他在上海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在上海近代史上,这里更以麦家圈闻名,因为当时掌管马礼逊教育会的英国人麦都思在租界有着非凡的影响力。从麦家圈到王平街、司马路文化街,记载着上海一段难以磨灭的文化史或情色史。
《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插图
1849年,王韬接替父亲在马礼逊教育社的翻译工作。虽然工资很高,但家庭负担沉重,更重要的是他花钱大手大脚,基本生活拮据。他靠福建公馆里长辈般的朋友林毅夫等人维持生活。福建公馆位于今延安东路、河南南路西南,早已消失。
1884年王韬回到上海后,居住在石路,也就是今天福建中路福州路附近的东南角。这里离他以前居住的马礼逊教育社很近,离他任职并担任校长的六马路(北海路)格致书院也很近,出行十分方便。这一带是当时上海最繁华的中心,也是王韬出行的地区。这种便利对王韬来说有两重意义。
晚年的王涛,提到上海的地方,喜欢用老名字,总是以上海城为中心。这是早年在上海的生活给他留下的印象,他始终无法忘记。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虽然他不能回到出生的地方,但至少在他最常去的老城里,完成了人生最后的旅程,也算是一种最后的慰藉。当时,这个地方有一座横跨江面的红色栏杆桥。
如果现在去寻找红栏桥,就跟附近的西仓桥的名字一样,河道早就被填平了,更别说桥了。好在这里还有一条街叫红栏,很神奇。红栏街不长,和松雪街形成丁字街,并不是直街,由东向西拐弯后,以90度角向北拐弯,往西的那条路叫孔家巷。王涛死后几年,一个叫陆小曼的女子在这里出生。整个一带就在今天的复兴东路附近,也就是以前的赵行,早已成为通衢大道。
相比他的住所,王韬活跃的其他地方就保存得稍微多一些。早期经常光顾的绿浪画廊,荒废了一段时间,后来宋小坡重建,改名为艺麓轩,至今还存在于豫园商圈,店面很大,应该不是当时的旧址。乔家路的九间楼是徐霞客的故居,也是王韬玩乐的地方,至今还存在,成为了保护建筑。后来的格致书院旧址的一角还存在,但已不是旧物。而据说由他命名的兰心大戏楼的中文名字(不太可信)也是圆明园路上一栋火灾后重建的建筑。
王韬经常去的英国驻上海领事馆旧址,在那里逗留了135天,但在王韬离开上海后不久,旧址就被焚毁了。后来的英国领事馆也建在同一地点。王韬回上海后,应该也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王韬早年和晚年常去的豫园,当时被他称为西园,至今仍保留着原貌;他晚年常去的位豫园和张园,如今已面目全非,大不相同。
《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插图
他在上海期间,正值洋务运动如火如荼,引发了维新,进而引发了革命。 与王陶有关的历史人物在他的一生中相继出现,有传教士麦德赫斯特、罗维林、威廉·缪尔、理雅各,太平天国的洪仁玕,他的好友孙正斋、李善兰、蒋敦甫、关孝义、黄春富,最早的留美学生容闳、黄升,官员曾国藩、李鸿章、徐友仁、丁日昌、盛宣怀、马建忠、黄遵宪,翻译家龚诚、应玉庚,诗人、艺术家姚梅波、胡公寿、胡铁梅、吴昌硕,科学家徐寿、华恒芳,师友顾迪安、余泰丰、姜一云、林毅夫,日本友人栗本保安、庵野茂,记者蔡尔康、钱心波,名妓廖宝儿、卢月芳,买办徐润、张树河,以及领军人物历史舞台上的吴廷芳、郑观应、马相伯、康有为、孙中山,这些人物无一不是与中国近代史上的大事有关:小刀会事变、太平天国起义、英法攻打大沽、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中法战争、琉球问题,甚至洋务运动,也都与印刷术、牛痘、摄影术等小事息息相关……
王韬的妹夫杨兴布是他一生的文学挚友。杨兴布在苏州找到的残本《浮生六记》中,杨兴布和王韬分别写了两篇序跋。奇怪的是,王韬并没有留下像样的悼念杨兴布的文字。
这本书与其他关于王韬的书不同之处在于,作为政治评论员,王韬的私人空间一直受到主流研究的批判。然而,这本书把那些被人们鄙视或忽略的点点滴滴,聚集起来作为线索,还原了上海开埠后被遗忘已久的历史细节。形象生动,既诗意又催人泪下。
王涛是苏州人,在上海生活了近五十年,这本书通过他记录了上海的历史,我有幸成为上海近代史拼图中的一小块。
(本文原题为《近代上海的个人记忆》,为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上海大叔:王涛的城市生活个人史》一书的前言,插图为杨建勇、季平绘制,澎湃新闻发表时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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