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首创民族史传,构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

admin 2024-07-10 阅读:9

“为后世史家立下标杆”。司马迁秉承写古史风雅、优美的原则,遵循“大一统”的思想。在《史记》中,他精心构建了“一源同源、纵横交错”、“华夷同源、天下大一统”的框架。他以纪年为纲,以表为辅,以书、家史、列传为纬。纵向构建了五帝纪年、夏、商、周、秦、汉纪年,横向构建了楚、吴、越、匈奴等“蛮夷”的列传,向世人展现了一个代代相传、具有高度认同感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形象。

尤其是司马迁在《史记》中,把自己在西南边疆民族地区的所见所闻所感,都记录下来,化为一部民族史传,赋予了历史无限的正能量,本文就其中的细节作一简要叙述。

第一部国家历史

中国是一个多山多平原的国家,被高原、山地分割成许多地区,生存环境、生活方式多样,形成了多民族、多文化的格局。中华民族起源于农耕,农耕经济在很小的地域内就能实现自给自足。

中华民族的历史,是一部汉族和各少数民族共同创造的历史。我国历史上,虽然有“夷狄之国”与“蛮夷之邦”之分,但中华民族是多元一体的命运共同体,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这已经成为历史的铁律。周朝初分治时,吞并的“蛮夷”国家有很多。比如吴太伯的苟武、楚子的荆蛮,都不属于中原;周襄王的王后是狄族(商周时期我国北方的一个狩猎部落)之女;分晋为三家的赵襄子的母亲也是狄族之女。 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西行,夺取戎人的右于,“增十二国,拓千里之地,而平西戎。”(《史记·秦本纪》)

司马迁打破藩篱,消除“异族异域”的偏见,把边疆少数民族纳入统一的王朝版图,把中原以外的各民族都列为皇帝的臣民。他在《史记》中开创了民族史传,撰写了《匈奴传》、《南越传》、《东越传》、《朝鲜传》、《西南夷传》,把中原周边各民族都包括进来,认为他们都是皇帝的臣民,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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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籍研究汇辑:十二年历》。(中新社 张源 摄)

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各民族平等相待、和睦相处,“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念在《史记》中也有所体现。

司马迁认为各民族都有保卫国家的权利和义务。汉武帝时,宫廷卫队中就有匈奴、越人,有胡骑校尉、越骑校尉等。他还认为中原周边各民族都有“革命”的同等权利。这个“革命”是指改旧立新,改变命运。他赞同“革命”,把反抗秦朝暴政的陈涉起义称为“第一难”。楚汉战争时,楚王项羽暴虐,汉王刘邦仁政,结果灭楚立汉。 南越人即闽越王无主、东越王尧,在秦汉时期参加了反抗秦国暴政和项羽暴政的斗争,参与了灭秦,并率领越人辅佐汉王,受到司马迁的赞扬。

可见,《史记》对《尚书》“大一统”思想倾向和春秋公羊学“大一统”理念的继承和发展,在表述方式上与董仲舒对“大一统”的解读有所不同。作为史学家,司马迁主要通过对史实的叙述来体现其“大一统”爱国情怀。在他看来,在历史的长河中,“华夏之夷,夷人之夷,华夏之夷”。无论是华夏国,还是所谓的“蛮夷之地”,“华夷同宗,天下一家”。各民族都是同根同源的“炎黄子孙”。 也正因为如此,司马迁在《史记》中对黄帝“和合万国”、秦始皇统一中国、汉高祖建立汉朝的功绩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这样,大致起源和孕育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一统”思想,终于被司马迁第一次从史学和谱系的角度系统地建构起来。他关于国家史观的精辟见解,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彰显了其思想的优秀性,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继任他的东汉大史学家班固就称赞《史记》“善于理事理,辞而不华,敦而不俗,文理直,不夸善,不隐恶,故谓真录”,并继承了将国家史传写进《史记》的传统,将中原以外各民族的历史传记都编入《汉书》。

各民族都是“炎黄子孙”

《史记》开篇《五帝本纪》就从黄帝开始,因为黄帝开家立国,所以他赋予了中华民族悠久深厚的家国情怀,这是我们深厚爱国情怀的源泉。

《黄帝内经》不到五百字,却道出了建立国家、建立家族的核心要素。全书开篇第一句就是“黄帝,少典之子,公孙姓,号轩辕”,表达了家族观念。人人都有名字、有姓氏,由父传子,结束了只知母不知父的母系社会。家族的建立就是这样的。黄帝长大后,神农氏衰落,前者“修德强兵”,通过对内平定诸侯的阪泉之战、对外抵御蚩尤的涿鹿之战两场大战,建立了国家。炎黄两族的融合,可以视为中华民族大家族的最初创始和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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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韩城海内外华人悼念“史圣”司马迁。(中新社 田进 摄)

纵观《史记》一书,夏商周三个朝代,所涉及的各国诸侯、各民族,都被视为“黄帝后裔”,因炎黄二族融合,又被称为“炎黄子孙”。司马迁在《史记》中虽然没有直接写出“黄帝后裔”、“炎黄子孙”两个字,但全书的视野、立意、格局如此,读者自然可以从中得出结论。这是将判断置于前言,讲述历史故事,蕴含无上哲理。这是进步民族史观的核心,即中国“大一统”。也正因为如此,今天中国十四亿多人民视黄帝、炎帝为“人类始祖”,坚守家国一家、天下一家的信念。 各民族精忠报国、建设国家,自觉维护和建设中华民族大家庭——司马迁通过《史记》建构了“大一统”历史观。

“大一统”这一核心理念早已流淌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成为中华民族的信仰、中华文化的基因。

中国境内各民族都是“炎黄子孙”,《史记》有明确记载:“华夏之勾践与禹为兄弟”(《吴泰伯世家》)、“楚之先祖,出自颛顼”(《楚世家》)、“越王勾践,禹之子孙”(《越王勾践世家》)、“匈奴,夏之子孙”(《匈奴列传》)等。

综上所述,《史记》所记述的三代帝王、各国家族、周边民族,无不追溯到“黄帝后裔”。文献和考古表明,五帝其实并非直系亲属,而是远古时期中国大地上不同部落的成员。司马迁的写作,在一定程度上重构了汉武帝以前各部落的历史文化,顺应了中华民族多源共生的融合进程,体现了早期中华民族强烈的文化认同,旨在弘扬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其实,这也是当时各民族自我认知的真实体现,并非司马迁个人的“一厢情愿”。他写史是为了“成一家之主”,将自己的判断放在了序言中。 他的“大一统”思想也在序言中提出,其中蕴含着各民族自古以来丰富的历史记忆,体现着中华文明的悠久与深厚。

司马迁“大一统”思想的形成

司马迁的“大一统”思想绝不是偶然的产物,而是当时历史发展的客观条件和他自身经历相结合的产物。具体来说,它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各民族人民之间日益频繁和密切的经济文化交流,逐渐促成了“大一统”。《史记·商鞅列传》生动地记载了秦统一六国后,将山东的豪强卓、程政迁至边陲,居住在临邛。卓、程政从中原带来了先进的炼铁技术,在临邛冶炼铁器,卖给发髻高大的百姓,有力地促进了西南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巴蜀出产的緵、姜、丹沙、铜、铁、竹、木等产品,深受中原人民的喜爱。反过来,中原也需要民族地区的特产和牲畜。例如,从南夷石、昆明部落进口的木棉榻布,就是当时畅销的产品。 《史记·商贾列传》载:“文昌帝君进贡文千篇,榻革千石。”可见这些商品的输入数量之大。

“西南丝绸之路”的开拓者唐蒙在出使南越时,在番禺(今广州)见到了蜀品枸杞酱。回到长安后,从蜀商口中得知,这种酱料是通过夜郎传入南越的。秦兼并六国、统一天下的局面,加强了巴蜀与夜郎、滇等地的交流。唐蒙从各地区之间密切的经济联系中,看到了开发西南夷的重要性,于是上书汉武帝,将其提上议事日程。可见,各民族的经济文化交流,对“大一统”的进程,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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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年清明节祭祀活动在陕西省韩城市司马迁纪念广场举行。(中新社 田进 摄)

其次,边疆民族地区推行县制,促进了“大一统”政治格局的形成。张骞受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开辟河西,“断了匈奴的右臂”。随后,汉廷不仅在河西设郡、安置移民,还在西南夷、两越地区设郡。《史记·平淮书》记载:“……自番禺以西至蜀南,置初郡十七,依其旧俗治理,不纳赋税。”“依旧俗治理,不纳赋税”这六个字高度概括了当时民族地区的治理政策,意义非凡。用今天的话来说,“依旧俗治理”就是尊重当地的风俗文化,表现出对多元文化包容的胸怀; “不税”就是不收税,专心发展经济,让老百姓享受“大一统”的红利。后来三国时期诸葛亮开发南中(今云南蜀地的一部分)的政策,其实就是汉武帝“因循守旧”的典范。

此外,司马迁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亲身经历,帮助他发展了中华民族“大一统”的思想,帮助汉朝制定了更为先进的治理政策。《史记·司马迁自传》中说:“奉命西征巴蜀以南,南征邛、左、昆明。”这里的“征”“征服”两个字,清楚地说明了司马迁出使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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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省渭南市韩城市司马迁祠《史记故事》雕塑群。(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公元前111年正月,汉武帝派司马迁作为钦差大臣,向率领巴蜀军队南下的“参军于番禺”的赤衣侯传达征讨西南夷的命令。其实司马迁不仅是命令的传达者,还是军事监督者,负责“征讨”和“征伐”,主要负责在新开辟的地区设立郡县。他从接到命令到汇报,一直跟随军队,在西南夷地区待了整整一年,经历了征讨的全过程,直至郡县和官员的设立完成。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治旧俗,无税赋”被司马迁制定出来,并被汉武帝推广到西南夷和全国各地。此外,前文提到的禁卫军中的护骑校尉和越骑校尉的设立,也是司马迁推动的。

正是由于在边疆民族地区的亲身经历和实践,才使得司马迁的“大一统”思想更加成熟和坚定,才能够写出《史记》这样一部伟大而经典的中华民族历史。

总之,作为我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史记》博大精深,横跨中国古代三千年历史,浓缩了从文明初起的五帝,经过夏商周封建制度,到秦汉“大一统”的历程。它不仅是二十四史之一,更是二十四史中的精品,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它所体现的“大一统”史观,早已成为中华文化的基因元素,对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和中华民族多民族团结的形成、巩固和发展,发挥了深远而积极的作用。

今天,重温《史记》“大一统”国家民族观,对于铸就强烈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推动各民族牢固树立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观念,不断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无疑具有重大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作者为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教授、中国史料研究会会长。本文发表于《中国民族》杂志202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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