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副会长
重庆市地方史研究会会长 周勇教授
“重庆文化资源丰富,有源远流长的巴渝文化、举世闻名的三峡文化、史诗般的抗战文化、载入史册的革命文化、独具特色的统一战线文化、令人感动的移民文化,这些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2018年9月28日,重庆市委书记陈敏尔在全市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发表题为《坚守正道开拓创新凝心聚力不断谱写宣传思想工作新篇章》的讲话,对重庆的文化体系作了系统阐述。
巴渝文化、三峡文化、抗战文化、革命文化、统一战线文化、移民文化是重庆文化体系的六种形态。
中国抗战史学会副会长、重庆地方史研究会会长周勇教授在接受《今日重庆》记者采访时表示,发源于古代的巴渝文化与发源于近代的革命文化,相互联系、贯穿全过程、传承演进,共同构成了今天重庆历史文化体系的理论基础,更是形成今天重庆人文精神、重庆人和重庆这座城市性格特质的文化基因。
他用几十年的研究成果,为我们理清了重庆革命文化的脉络,展示了重庆的红色基因所在,用生动的历史故事告诉我们,重庆为什么能被称为“英雄之城”。
不懈追求真理
十九世纪末,帝国主义以不平等条约强迫重庆开放港口。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广泛传播,一批革命先驱在重庆活跃,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为共产主义组织的建立准备了思想条件。
“近代以来,重庆人肩负起冲出盆地、走向世界、吸收人类文明、寻求救国之道的历史责任。”周勇介绍,大批革命先驱远赴日本、欧美、向苏联学习。重庆青年邹容在日本写下《革命军》,吹响了推翻清王朝的号角。
1920年8月27日,邓小平、周公之、冉钧等83名重庆留法工学预备学校学生,从重庆启航赴法,追寻救国救民的真理。从1919年初到1920年底,近2000名中国进步青年赴法勤工俭学。根据周勇团队的调研结果,四川赴法人数居全国之首,而重庆占了全川人数的三分之一以上,达190人。
也正是在这一年,一份《关于四川省重庆共产党组织的报告》(简称《重庆报告》)从重庆传到了莫斯科。这是四位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青年教师的心声。他们说,“重庆共产党组织对未来充满希望”,希望得到当时正在指导中国共产党党建活动的共产国际的支持。这给重庆的革命历史文化留下了重要的档案,留下了重要的时间线索:1920年3月12日。至今还保存在中国共产党“一大”档案馆中。
可惜的是,这份《重庆报告》没有署名,只是说“我们四个人是四川选出来的”。他们留下的信息太少,也给后人留下了很多未解之谜。在周勇看来,《重庆报告》的历史细节很重要,比如是谁写的、在哪里写的、组织是怎样的、为什么不参加一大等等,我们要努力去发现这些信息,深化历史研究。但不能绝对,关键中的关键是他们选择了马克思主义理论,选择了共产主义信仰,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和理想社会而奋斗。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正是可以肯定的。“这证明了中国共产主义运动发生和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必然性——哪怕是在遥远的西南,哪怕山河被阻,只要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工人运动结合起来,共产党就一定会在中国出现。”周勇说。
随后的几年里,第一批重庆人的名字开始出现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历史上。留学日本归来的杨安恭在重庆结识了吴玉章,在不知道中国共产党已经成立的情况下,于1924年1月成立了“中国青年共产党”。1925年,吴玉章、杨安恭在知道中国共产党的存在并与中共中央取得联系后,主动宣布解散中国青年共产党,并以个人名义率先加入中国共产党。经中共中央批准,1926年初,中共重庆支部和中共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简称“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相继成立,直属中央领导,统辖四川党组织。杨安恭任书记。
周勇说,正是有了这样一批追求真理、矢志不渝的革命先驱,才在重庆播下了红色基因。早期共产主义运动的兴起和发展是重庆革命史上的一件大事,是重庆共产主义运动先驱们的初心和引领潮流的杰出表现。
红岩革命纪念馆
敢于行动,反复做
中共重庆支部和重庆执行委员会成立后,川渝革命形势出现了新的局面。周勇介绍,当时共产党在川渝的工作得到了党中央的充分肯定,“四川省是现在最好的工作地方,在四川工作的同志们的吃苦耐劳精神比其他省份还要好。”
中共重庆区执行委员会在四川提出建立革命军,开展武装斗争,并策动了旅顺起义。这是中国除北伐主战场外,支援、配合北伐最重要的军事行动,也是我党最早独立领导的大规模军事斗争。参加领导的吴玉章、刘伯承、朱德、陈毅等成为“南昌起义”的骨干力量。
“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共产党人的鲜血开始在重庆流淌,留下了红色的印记。”周勇说,特别是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血雨腥风笼罩着中国,重庆尤为严酷,因此共产党人极其不屈、顽强。
1927年,国民党勾结四川军阀制造“三·三一”惨案,重庆区执行委员会书记杨安恭不幸被捕。反动派对他进行威逼利诱、残酷拷打,但他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敌人以死相威胁:“难道你们不怕死吗?”他回答:“你们只能砍下我的头,但绝不能动摇我的信念。我的头可以砍下,但我的意志不能被夺走!”
1927年4月6日,杨安恭被反动军阀杀害,舌头、手、眼被割去,身中三枪,在重庆佛土关壮烈牺牲,年仅29岁。后来,傅烈、刘元安、穆青等一大批共产党员也英勇牺牲。到1935年,重庆已经没有党的组织,没有党员了。
周勇说,这些英勇牺牲的革命先驱用鲜血给重庆注入了敢于担当、英勇斗争的精神,这种精神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影响深远。
1936年,红军失散的齐鲁豫回到重庆,创立重庆救国会,重新举起党旗,并重建渝、川两地党组织,在南方局领导下继续斗争,聚集抗日革命力量,掀起了抗日救亡的新高潮。
抗日战争时期,重庆是中国遭受日军野蛮轰炸规模最大、次数最多、持续时间最长、损失最惨重的城市。但重庆人民在一次次轰炸中愈加坚强,这座不屈的城市始终屹立不倒,成为中国历史上未被日军攻占的最大城市,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美国总统罗斯福曾专门致信称赞重庆“人民在屡遭猛烈空袭下所表现出的坚强沉着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将深深感动后世,永垂不朽”。
八路军重庆办事处旧址
开放包容
“重庆历来都是一个移民城市,铸就了它兼收并蓄、兼容并蓄的性格,这种局面在抗日战争时期达到顶峰。”周勇说,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在国共合作的基础上,重庆实现了全民族的大团结,最终汇聚了一支在敌后团结奋进的巨大力量。
重庆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重要的政治舞台。抗日战争时期,周恩来奉命率领南方局来渝,维护了国共合作大局,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周恩来、董必武等南方局老一辈革命家在这里创造和培育了红岩精神。一代又一代的重庆共产党人,特别是安葬在歌乐山烈士陵园的烈士们,是红岩精神的传承者和弘扬者,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诠释着伟大的红岩精神。重庆解放前夕,革命先烈们留下了《狱中意见》,总结教训,警示后人。 20世纪80年代,《狱中意见》被概括为“狱中八条”,如今已成为共产党员和领导干部坚守道德、恪守公德、严守私德的一条黄钟大律。
“南方局走出了一条‘把党建设成一个全国性的、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中国共产党’的新路子。”周勇认为,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民主革命时期的一大创新,也是红岩精神的又一独特之处。
“可以说,近代以来,革命文化和红色基因是重庆这座城市最鲜明的风貌。”周勇说,这种革命文化和红色基因是在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历程中形成的,体现了重庆人民勇于追求真理、敢于站前行、坚韧不拔、开放包容的品格。特别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他们敢想敢为、百折不挠、舍生忘死、一次次艰苦奋斗,为新中国的建立树立了不朽的功绩。
新中国成立后,重庆承担起国家工业基地、特别是三线建设基地的战略任务。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赋予重庆市城市经济体制综合改革试点的重任。重庆作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排头兵,走在了时代的前列。1997年,中央决定设立重庆直辖市,重庆继续领跑全国,走在了中国经济发展总体战略的前列。
周勇认为,重庆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光荣的革命传统和优秀的人文精神。革命文化作为重庆历史文化的主流,滋养着重庆人的精神,推动着重庆的发展演变,至今仍是重庆文化中最鲜明的因素,发挥着核心竞争力的作用。而“坚韧不拔、执着向上、开放包容”的重庆人文精神则贯穿其中,代代传承。
文 | 今日重庆记者 刘晓娜;图 | 今日重庆记者 李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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