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匠中国·北京皮影戏】
作者：王莎莎（北京皮影剧团特约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博士后）
“一张嘴可以诉说千古故事，两只手可以舞动百万兵马。”皮影戏作为我国古老的传统艺术形式，被誉为“电影之祖”，是一门融绘画、雕塑、音乐、文学、表演等门类于一体的综合性艺术，承载着丰富的民族文化记忆。以动物皮毛或纸板为原料，经过工匠精心制作而成的皮影戏，不仅成为戏曲表演的道具，而且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其形式语言和工艺水平不断丰富和完善，成为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民间手工艺。
北京皮影作为皮影艺术的一个重要分支，以丰富的造型、精湛的雕刻、绚丽的色彩在众多皮影流派中脱颖而出。它于明代中叶由甘肃兰州、华亭等地传入河北涿州，再传入京城。其造型从沿线地区的壁画、岩画、汉砖、剪纸、年画、泥塑等民间艺术形式中汲取营养，形成了包罗万象、独具特色的艺术风貌，展现出厚重典雅的独特韵味。
工匠正在给皮影戏上色
工匠正在雕刻皮影戏服饰的细节。
皮影戏“孙悟空”
皮影戏背景《古松盆景》
皮影戏背景《花鸟灯笼》
皮影戏《青面兽杨志》
“轮钱”和“馒头顶”图案
皮影戏人物“廉颇”
皮影戏背景《木船》大量运用“断刀”技术
世界的形状多种多样
北京皮影戏在几百年的传承发展中，演变出包括历史典故、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多种内容，多样的题材造就了丰富多彩的皮影戏造型。
清代以前，北京皮影追求朴素、清新的审美风格。清中叶以后，随着京剧的日渐兴盛，北京皮影充分借鉴其艺术精髓，发展出生、旦、净、丑等角色，通过风格化、定型化的形象塑造，表现人物的刚、柔、美、丑、善、恶、忠奸等。如红脸象征忠诚、勇敢、正直、坚毅；黑脸象征公正、无私、率直；花脸象征奸诈、阴险、诡计；绿脸常用来表现强盗、土匪；黄脸多用于神、鬼。同时，由于人物的性格特点、形体特征不同，使得皮影更加千姿百态，蔚为壮观。
再看北京皮影团创作的《水浒一百零八将》皮影，一百零八个人物表情、姿态各异，服饰装饰令人眼花缭乱。其中青面兽杨志以黑色面容示人，不仅凸显了人物的容貌，更隐喻其刚正不阿的品格。精美的铠甲与长袍相得益彰，密集的细节成为造型的亮点。如果说华丽繁复的服饰为人物造型设计提供了丰富的视觉元素，那么那些赤膊上阵的梁山好汉则给皮影的细节塑造带来一定的难度。凌真、童猛、九尾龟陶宗望三人全身赤裸，创作者在设计皮影时，运用流畅的短线条塑造其肌肉结构，丰富肢体细节； 另一方面在头饰、裤子和靴子上花功夫，用大量的转折线完成人物各个部位的过渡，力求让这些人物即使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显得精致而有魅力。
北京皮影戏除了人物外，还融入了大量的场景元素，如亭台楼阁、桥梁宝塔、山石树木、家具等背景，还有花鸟虫鱼、龙凤珍稀动物等形象，大大丰富了皮影戏的造型风格。当这些性格鲜明、姿态各异的皮影戏与色彩斑斓的风景融为一体时，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精湛的雕刻技艺，彰显匠心独运
北京皮影的制作工序极其复杂，包括选皮、制皮、画稿、抄稿、雕刻、上色、汗烫、缝制等工序，其中以雕刻工序最为精妙。
北京皮影的雕刻要求“一刀到底”，无论形象多么复杂，工匠总是依靠雕刀在兽皮或纸板上进行转化，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缕胡须，都要清晰逼真。刀刃划出的线条犹如工笔画，追求准确、流畅、工整、典雅。每一条线条的来龙去脉都要讲清楚，这就要求雕刻师充分领会设计师的创作意图。雕刻过程中，工匠需要屈腕悬肘，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刀法。刀法要圆如规、方如方，方圆结合得当，虚实平衡。一位经验丰富的皮影工匠，往往需要花近一周的时间雕刻数万刀，才能完成一个身高约60厘米的精品皮影人物。 因此，民间也有“皮影戏要先砍碎，才能生下来”的说法。
精湛的刀法，造就了北京皮影的诸多经典纹饰，如“车轮钱”、“馒头顶”、“纱地”、“鱼鳞”等。北京皮影团的皮影人物“廉颇”、“孙悟空”的冠冕和服饰，就采用了上述的雕花纹饰。此外，“断刀”也是北京皮影常见的雕刻手法。值得一提的是，北京皮影曾细分为东西方两大流派，其中“西派”的“断刀”技法采用“砖缝”形式，即在两条或多条平行线的“断刀”处，上下或左右交替交错造型。其优点是可以使皮影图案的轮廓更加清晰流畅。
色彩绘画的魔力
老艺人常说，皮影戏是“三分雕工、七分上色”。一部成功的皮影戏作品，配色首先要与时代背景、人物性格特点相适应，同时要协调好各色系之间的冷暖对比、明暗对比，力求配色合理，色度适宜，使丰富的色彩在整体形象中达到和谐统一。
北京皮影通常用透明水彩作颜料，主要着色工具是画笔。着色前，首先要观察皮料的含油量，皮料表面的油分过多，就会上色不均匀。工艺师往往在成品皮影上涂上一层薄薄的滑石粉，或在颜色中掺入少量脱脂助剂。上色时采用重叠、叠加、补色等方法，一种颜色甚至可以产生五种不同的明暗效果。同时，还借鉴了中国画的留白法，以无色代替有色，用皮料朴素的自然色泽衬托出鲜艳的色彩，给人以华丽典雅的视觉感受。皮影的很多着色方法都是一代又一代艺人在长期的实践中不断探索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和范式，只要能把皮影的色彩处理得恰到好处，就能达到审美表达的目的。
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多元文化的融合，北京皮影戏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不断探索创新。时代名人、影视人物乃至动漫人物都被纳入皮影创作的题材，配色在传统经典配色的基础上更加张扬，富有现代艺术美感。令人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皮影戏的表演和制作中，为这门古老的传统艺术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18世纪，德国文学家歌德用中国皮影戏庆祝自己的生日，令宾客们大吃一惊。如今，北京皮影戏作为首都一张亮丽的文化名片，受到世界各地游客的青睐。这些造型各异、雕刻精美、色彩绚丽的皮影戏，成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播使者。相信未来，北京皮影戏将在新一代传承人的手中继续书写辉煌传奇，向世界展现中国艺术之美、中华文化之魅力。
光明日报（2024年6月30日第09版）
评论（0）